看了《人民的名义》和《狂飙》之后,我发现这些年反腐反黑题材的电视剧里,往往受观众欢迎的都是祁同伟、许文强、刘华强、高启强,而不是侯亮平、安欣、李响。以至于很多人看《狂飙》这部剧最大感受是,好励志啊!一个卖鱼的小贩通过自己20年的努力,成为了京海市呼风唤雨、纸醉金迷的一方老大。
当然,正义终将战胜,高启强也会被送上断头台。
但真正的现实却是,坏人不一定有恶报。
人人都希望有安欣这样的人,能够帮助弱者声张正义,能够坚守初心服务人民,但人人都想成为高启强这样的人,既可以横行于市,又可以享受富贵。
为什么?
因为这些年大家越来越清楚:
1.社会分层现象普遍存在,没有哪一个社会是完全没有分层现象的。首先是城乡差距,中国自古以来城乡资源配置就极不平衡,温铁军在《八次危机》中就讲到了中国现代化的进程是以提取农村剩余价值为代价的。其次是家庭差距,你出身在富裕家庭,那你未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旦出生在贫困家庭,说不定一辈子都走不出农村。
2.熟人关系无法摆脱,任何社会都存在熟人关系。中国的改革很多时候都是有弹性的,人际关系尤为使政策松动。就像父母帮助子女,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中国有中国的国情,父爷为官,儿孙得利,这是中国古往今来的规律,这规律产生的基础乃是封建法权的系统架构及其残余支柱。某些人自我道德要求虽然很高,但他也改变不了这些规律和惯性。
3.社会的潜规则无处不在,也是书本知识从来不教的,往往都是言传身教、口口相传。很多人大学毕业,身体和心灵接受的都是正统的教育,可是一进入社会才发现,为什么跟学校里、书本上讲的完全不一样。理想和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互相之间没有交集。于是,有的人开始抱怨、开始堕落、开始适应。头破血流之后,人们亲手杀死那曾经对人生充满憧憬、觉得生活充满希望的过去的自己。社会阶层环环相护,彼此利益盘根错节,这些社会酝酿的潜规则,无疑对人的认知和行为产生巨大影响。
在看清一些社会的真相之后很多人开始觉得在中国,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市场很大。
拿典型的高考来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些极致竞争的表达背后,难道不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体现?
但这不是社达。社达者能够接受社会的强者愈强,而不是只想着哭喊不公、哭喊弱势,指望人民或政府把资本家挂路灯。
真社达只看结果,只要你能赢,不管你的手段是什么。你只要有钱,你就可以牛逼。你输了,就活该被淘汰,然后你还能坦然接受这一切,因为这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啊,我比不过别人,拼爹也拼不过,输了也是必然。
但是每个家庭都在拼命地想让孩子进入更好的大学,他们的目的是出于回馈社会、造福人类吗?恐怕不是,而是彻彻底底地出于自身的利益。这是精致利己。
大部分人不恨特权这个东西,只恨自己没有特权。
所以,才有了“人人希望有安欣,但人人想当高启强”这种现象。
不过凭借真才实学、勤学苦干,也是有未来的。
比如查理·芒格是一个完全凭借智慧取得成功的人,这对于中国的读书人来讲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例子。
他的成功完全靠投资,而投资的成功又完全靠自我修养和学习,这与我们在当今社会上所看到的权钱交易、潜规则、商业欺诈、财务造假等毫无关系。作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用最干净的方法,充分运用自己的智慧,取得了这个商业社会中的巨大成功。
在市场经济下的今天,满怀士大夫情怀的中国读书人是否也可以通过学习与自身修养的锻炼同样取得世俗社会的成功并实现自身的价值及帮助他人的理想呢?
我觉得可以。
但由于我们习惯现有身份的规训,久而久之就会觉得生命意义感缺失,会发出疑问:我究竟为什么而活?渐渐地,就失去了年轻时候的理想和抱负。
这就是存在主义焦虑。
你觉得每天的生活虽然不够好,但也不算差,马马虎虎可以生活下去;
你觉得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但也没有那么累,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情想做;
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过的生活方式。
这就会产生一种虚无感,让生活的激情和动力,渐渐消失。就像黑洞一样,吞噬掉生命中的鲜亮与光芒。
尤其是当你回头看过去,会觉得这几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做,什么也没有改变,这时候的存在主义焦虑感是最为浓烈的。
那么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在个体层面是无法解决存在主义焦虑的。就像一部小说里的人物,他们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存在吗?
棋盘上的棋子不知道棋局的规则,它们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
社会里的很多人也许知道社会的规则和潜规则,但他们难以感知到自己的真实性:无法给自己准确定位,也无法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这就是一个“自我指涉”的问题,没有办法在系统内部回答,只能跳出系统,在外部进行回答。
这个问题以前的解答方式,就是个人依附于家族,把命运同家族结合在一起。但现在个人意识觉醒,人们失去了赖以存在的根基,存在主义焦虑正式成为大问题。
所以,我们的回答可以是:
找到something bigger than yourself(高于个体)的事情,把自己融入其中,让它为你提供意义。
你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投入的热情和想象,这些东西才构成了生命的意义。
有位朋友讲,他在体制内和公司里都呆过,结论是权和钱都是假的,即使人们认为那是真的实际也是假的,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是真的,人才算真正活着。
你看高启强,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从头到尾都在受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