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散步,看着护城河柔波里的树影,突然想起了颍州西湖的风影,在这柔和的阳光下,还是当初的模样吗?
没去颍州西湖之前,我竟然不知道离我不远处还有这样一处风景。一次到阜阳开会,会议之余,有人说去颍州西湖转转吧!天下西湖很多,我去过杭州西湖、扬州西湖,那里的景致自然是美极了,颍州西湖能比吗?随着友人,没有一丝激动。
到达颍州西湖,我才羞愧自己的孤陋寡闻。颍州西湖曾与杭州西湖、扬州西湖和惠州西湖并称为中国四大西湖!我不能释怀颍州西湖的风影,不仅仅是她的风姿,更是在于曾经走在西湖边两位古人的影子。
颍州西湖位于阜阳市西9公里处,主要有女郎台、会老堂、聚星堂、西湖碑林、百花园、九曲桥、苏堤等多个景点。据《大清一统志》:“颍州西湖闻名天下,亭台之胜,觞咏之繁,可与杭州西湖媲美。”西湖古代建筑历史悠久,最早溯源于周康王时期妫髡在西湖南岸高地筑建胡城,并于西湖东岸建女郎台,唐宋时期,西湖建筑达到鼎盛。
对西湖钟情无限,赞赏不绝者,莫过于欧阳修。欧阳修一生八到颍州,初至颍州西湖,便被西湖美景所倾倒,相见恨晚,发出“平湖十顷碧琉璃,四面清荫乍合时;柳絮已将春去远,海棠应恨我来迟。”的感叹。后他调任到其他地方,时常怀念颍州的山水,怅然若失,发出“我岂不乐此,心虽欲往身不能”嗟叹。六十三岁时,欧阳修写了一篇《六一居士传》,从此自号六一居士,六个一便是:藏书一万卷、金石遗文一千卷、琴一张、酒一壶、老翁一个。之后一年,他便急流勇退,退休后,离开朝堂,选择颍州作为养老之地,“白首重来似故乡”。此时的他回到了朝思暮想的颍州,时隔千年,走在颍州西湖的堤上,我能感受到在这一派醉人的颖水之滨,欧阳修过着颐养天年的生活的惬意。什么样的人生是美的,大概就是回来做自己,做最真实的自己。
欧阳修的笔下:“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我放眼望去,绿水蜿蜒曲折,长堤芳草青青,眼前美不胜收,这是文忠公当初看到的风景吗?
欧阳修之后,歌咏颍州西湖者,将西湖妩媚风光推向极致者,当属苏东坡。欧阳修与苏东坡是师徒,小时候视欧阳修为自己的偶像,读他的诗文,长大后参加殿试,欧阳修是主考官,慧眼识英才,把苏东坡的文章列为第二名。初到颍州见到西湖,苏东坡写下了“我性喜临水,得颍意甚奇”的诗句。他生性喜水,对颍州西湖更是情有独钟。五十五岁的苏东坡先拜祭了老师,老师的两个儿子还住在颍州,和苏轼还是儿女亲家。这个知足的乐天派和大家一同泛扁舟,赏春色,颍州西湖东面一池浮萍,西面一池秋水,东坡和友人湖中欢饮共觞。在苏东坡心目中,“西湖虽小亦西子,萦流作态清而丰。”苏轼还盛赞“大千起灭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把颖水与杭州西湖放在一起,竟无法定夺哪个的景致更胜一筹。
与自己老师一样,东坡一生也起起落落,到任时已经五十五岁了,本打算就此安顿下来,不想又被调到了扬州。离开颍州,他已感到了倦怠:“二年阅三州,我老不自惜,团团如磨牛,步步踏陈迹。”
我回过神来,多少文人墨客因他二人奔往颍州西湖,或沿湖漫步,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或湖心泛舟,在水面投下他们潇洒倜傥的身姿;或在湖心的小亭举杯痛饮,挥笔写下流传千古的诗篇。就像湖岸有如少女秀发般飘拂的柳丝,拨动着心中一帘幽梦,流觞的荷影里,撩动一颗幽思的心灵……
此刻,我站在苏堤上,我得意自己走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我吹着他们吹过的微风,我现在还在这漫天的霞光中和他们共享这夕阳的温热。其实我多么希望能在他们倚靠过的古树下,捡拾到他们不经意间撒落的才情,来充盈我匮乏的文思,就像我们在湖畔留影,多希望能捕捉到他们飘然而过的风影……
颍州西湖的风,吹动了欧阳修、苏东坡的豪情,润泽一池荷塘的幽香。那风含着古韵,藏着旧梦,散发新意,触动了我的心绪。此时,我驻足与你们的文字深情相拥,隔着漫漫时光,握住心底的那指荷色,用指尖来感受流年里真实的温度,将你们唤于我的笔下,或拙劣或浅薄,都是自己的心血,这也是我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这个世界,他们来过,我们也来过、见过,并正在走过。不必在意自己是谁,我把放弃当作一种拥有,在人来我往的人群里,平静走自己的路,不奢望,也不强求。我知道“我”也是时光的风影,今生,于心的一隅搭起世外桃源,潜心耕读。
颍州西湖,我凝视着时隐时现的风影,蔓延在青花中,旋转中飘入心扉,漾起微微轻澜,幻化成心香一缕,婉约了满眼秋水。我与你们牵手,共斟生命的暗香。当初你们在,最美好的风影也在,如今我在,最美好的懂得也在,粉笺浅墨,一行诗句从笔尖流出来,莲影扶苏。
经过女郎台,一滩未干的水面,漂着一枚落叶。微微的风,心微微的冷。
远处飘来一首歌:“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
记忆中的光影,伴随着风的轻柔,隐隐散去。许我一个回眸,轻声唤你——颍州西湖的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