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到了初冬,天气还算不上冷。中午出来走走,暖暖的阳光照着,很惬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秋天已然看不到传统的秋景。只有到了初冬才能一睹秋的神韵与风采。刚入秋那会儿,眼中还是一片夏的繁盛与豪华,很美。但是你会腻烦了那种美,所有的生命都鼓涨着豪情。像擂得咚咚响的战鼓,想找到一份沉静与怡悦,很难。
当我们身上感到了凉意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走在人行道上,有叶子悠然地从树上飘下,没有干枯,是泛黄、泛红的那种,它们跌落在石板上,匍匐在树根旁。这时,远望那一排排的道旁树——法桐,依然绿意葱茏。可是当你站在树下抬头仰望时,你会发现,里面的树叶什么时候已是泛黄或泛红了的。当然,不是那种纯色的黄,是微黄、淡黄、橙黄,也不是那种纯然的红,浅红、深红、暗红。你惊喜的发现叶子也能五彩缤纷,像一幅油画,只有画家才能调出如此斑斓的色彩。他们或向上、或斜生、或倒垂在枝缝间。你看到的不是萧瑟,不是荒凉,而是一种另类的奢华。叶子,缱绻一地。走过,不忍心踏上。
有时候树叶跌落,你会觉得那是垃圾。干枯的叶子被风吹起,在地上无奈的滚动,左冲右突。在与地面的碰撞与摩擦中,有灰色的、褐色的碎屑揉进方砖的缝隙,或是卷进路旁的泥土,脏兮兮的。一副想躲又无处逃窜的狼狈模样。但此时,你觉得这一切都充满了诗意。你真的能想到它就是一只翩飞的蝶,你恍然觉得它就在舞蹈,你甚至觉得它或紧或慢的落下就是长短不一的诗行,让你不忍去踩踏其中任何一片,因为仿佛一脚踩去,定会踏破一个韵脚,或是乱了一句平仄。
你信步走进公园,与各种树有了一次艳遇,银杏树叶落了一地,厚厚的一层。工人们还未来得及清扫,叶柄叶片交错的铺着,那蜿蜒的小径与两边的草坪连成了一片,暖暖的一地金色,你想坐上去,躺上去,还不够,觉得打两个滚才过瘾。顺手捡起一枚,可不就是一把缩微的扇子吗?那有序的叶脉就是一根根的扇骨,只不过这扇面上没有画山水,没有画花鸟,可谁说它上面没有镌刻着一段栉风沐雨的沧桑,一段“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热切,一厢叶落归根的宿愿。
那是几株乌桕树。不知怎的,看见它们,总能想到青鳊鱼,也许是因着何其芳的那句诗“向江面的冷雾撒下圆圆的网,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让你忍不住去想在深秋时节,清澈的水面,有鱼儿游动,它露出头来,吐一个泡泡,又轻巧的摆尾,倏忽潜入水底或游向远处,留下一道青脊和渐渐荡远的涟漪。岸上的乌桕树本就应该是一首诗,春夏它墨绿的叶子由细长的叶柄牵着,圆圆的,颇像心的形状,风来,轻轻的摇,像万千的风铃,丁丁零零的撒下季节的絮语。如今它的颜色变成了红与黄,一枚叶片上着了不同的色,下面是黄色,那种杏黄,有橙的味道,渐次变成了红,是那种腮红,像姑娘的脸颊,也像那种来自乡间的朴拙的小伙子牙帮骨附近的颜色。如今它站在初冬的暖阳中泼洒成一道浓淡相宜的风景,更是一首田园风情的诗歌。
枫树这个时节终于红透,全然没有了绿意,它们错落在树丛中间,个头较小,可以走近去赏,越向阳的地方越红得鲜艳,反倒不像火,有些发紫。叶子是五个角,像小手掌,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孩子小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红的或紫的颜料,又用手掌拍了上去,顽劣的跑到跟前伸给你看的模样,你断然不敢触碰,说不定真会把手指染红呢!
池塘边的垂柳依然婀娜多姿,叶子依然密密的绿着,但已然没有了“不知细叶谁裁出”时的娇滴滴的模样,也不是满头青丝时难掩的神采飞扬的蓬勃之气,有一种端庄,沉静,在午后的阳光下现出一份恬淡与素然。它知道冬风凛冽时,它将褪去这一身绿装,它更有理由相信在又一个春风拂面的日子,它又将柔梢披风,盛装莅临。现在,池塘的水依然绿如翡翠,那是它的倒影。
秋本来是一画师,可他太不敢着墨,留下了太多的颜料,而冬一定认为隔年就要作废,于是它大施拳脚,挥毫泼墨,“滥”用颜色,以红黄绿为主打色给树们来一次空前豪奢的渲染,让他们在飘零枝头之际来一次豪华仪式的谢幕!
不经意间,邂逅了一场美丽,很庆幸。记起了川端康成的句子:美是邂逅所得,美是亲近所得。愿你我都能在平常的日子有一场场美丽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