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初秋夜渐长,清风习习重凄凉。立秋过了几日,下了几场秋雨,多了几处残红,在路边散步,入目之处皆是凄凉之景。夜渐长,褪去了伏天的燥热,少了整宿的蝉鸣,竟有些不习惯起来。正如范文正公在《御街行·秋日怀旧》一词中写道“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或许你会笑着列举刘梦得的“我言秋日胜春朝”,亦或是稼轩先生的“稻花香里说丰年”,不过可惜我只是一介俗人,在这般秋夜里,我感受到的亦是惆怅凄清。不仅如此,我还是一个念旧的人,伴着这凄凉秋雨,愈发勾起了我思念心绪。
前些日子,翻着了小学毕业照,即使封了膜,照片依然有些泛黄,呈现出积年累月的陈旧感。儿时的记忆大半已模糊,能记住姓名都是曾经的玩的很好的朋友。毕业照的C位坐着当年的数学老师,照片里的桂枝老师眉眼温柔,带着甜甜的笑容,让我的思念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算算时间,已经快有四年没见了,久到以为失散在了茫茫人海中,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四年里,除了逢年过节的祝福问候,再也没有给老师发过其他消息,即使是每条祝福语,也会在末尾标注“学生王晗敬上”,避免了老师回复时的尴尬。也曾有过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可是她的学生一届又一届,怕是早就想不起来我是哪一位了,又何必给双方平添烦恼呢。
那天,本来也应该向往常一样,将思念压下,然后数阴沉夜里的点点星子,直到进入梦乡。可是不知什么原因,那日的思念之情格外浓郁,起伏的心绪怎么也压不住,冲动之下我给老师发了一条消息“老师,刚刚翻到小学毕业照,想您了呢。”消息发了出去,有几分忐忑,也有几分期待。毕竟谁不希望自己思念的人也能记得自己,但究竟老师还记不记得,回不回复,我也不晓得。
令我惊喜的是,老师很快回了我消息,还发来一段当初我俩合唱的作品,说好久没见,也很想我。我点开了音频,熟悉的歌声在屋子里流淌,打破了夜的静。一时间扰乱了我的心绪,这些年使用微信几乎没有发过语音,担心收到微信的人不方便,冷冰冰的文字传递了消息,可是好像少了几分情意,好像想的有些远了,我轻笑。音频播放的歌曲是《桃花依旧笑春风》,时间不长,三四分钟就结束了,不知道是哪一句歌词触动了我,不知不觉间竟然泪流满面。
我的唱歌水平很糟糕,简直可以用“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这个梗来形容,这首歌算的上唯一会唱的吧,还是因为和老师一同合唱时唱的跑调被老师打趣,当时还承诺一定要唱出个天籁之音给她听,一晃多年才总算唱的勉强能听,只不过不便打扰,就没有再唱发给老师。没想到时隔多年,老师还留着当初的音频,还能找到再发给我,说不感动是假的。
后来顺理成章的开始聊天,聊了好久好久,老师说她要帮我长大,让我变得不爱哭。爱哭是我的代名词,身边的朋友都说如果哪一天我不哭,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人打趣说我性子柔弱,有人劝我心胸开阔,但是说要帮我变得不爱哭可谓是头一个,“这个我很需要。”明知道是玩笑话,可是比其他人的劝解更多了几分真心,所以我又笑着回了一句。正常来说,话题到这里该结束了,或是发句“哈哈”,又或是发个表情包,换个话题聊。但是老师又回了句“以后遇到想哭的事情来找我,我抱着你,安慰你。”猝不及防间,大颗的泪珠涌出眼眶,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轻轻的呜咽声在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恍恍惚惚间,我好像又看到当年,我为糟糕的数学成绩哭泣时,她也是这般拥我入怀,耐心地为我讲解错题,把一瓣红心柚子喂到我嘴边,那柚子甜甜的,甜到我心里,使我至今回忆起依旧清晰。穿过漫漫岁月,多少人留在了曾经,多少人念着故人。岁月里,掬一捧思念,思念流过指尖,萦绕在心间,无声润了心田……
故事到这里没有结束,我约了时间,决定登门拜访。一连考虑了好多天该送点什么做伴手礼,直到刷到一个同学发的文案“捧花见面是一件超级浪漫的事”。于是我买了一大束鲜花,在花的中央插入了一个信封,絮絮叨叨这些年的思念。正逢那日下雨,小区里的槐花被雨打的七零八落,甬路生生变成一条花径,一手撑伞一手捧花,走在这条鹅黄色花径上,高跟鞋发出“嗒嗒”声,一步一步很慢很慢,若在远处观望,应该颇有几分美感。
终于到了,我站在防盗门前,重新整理了下花束上的丝带,花儿沾了水,显得愈发娇艳。抬手,摁响门铃,很快门开了,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眉目温柔,唇角含笑。岁月对老师格外的优待,四年过去了老师却丝毫不显老,风韵气质犹胜当年。说来也怪,明明已经好久没见,可却没有丝毫疏离感,我很自然地靠在老师肩头,一边吃老师投喂的火龙果,一边和老师聊天。
老师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家里的阳台生生被打造成了一个小花厅,各种各样的我叫不出名字的花都焕发着勃勃生机。花厅里静静地卧着一只白色的小比熊,很乖巧的样子,我伸出手揉了揉它头顶的绒毛,它睁着葡萄粒大的圆眼睛看着我,看的我的心都要融化。征得老师同意后,我伸手抱起了它,然后很快感受到了这只比熊的小性子——俗称“占怀”。它躺在老师怀里,时不时伸出爪子拍开我搭在老师身上的胳膊,两条毛茸茸的前爪在空中挥舞,活脱脱吃醋抗议的小媳妇。“动物也有小性子呀,”我笑着打趣,“那可不,我可以搂着它,你也可以搂着它,就是不让我搂着你,这小家伙可占怀了。”说着老师又把它放回了花厅,“难得你来一回,肯定是不能搂它了,让它自个郁闷去吧。”“哈哈哈”,这个结果真令我没想到,如今老师竟多了些童心未泯。
养花逗狗,弹琴唱歌,老师在岁月的堤岸旁优雅的走过,将生活的每一天都过得如诗如画,在这喧嚣社会里活成了一株白梅,惹得旁人羡慕不已。
岁月滚滚东去,未曾回首,思念如同漩涡,百转千愁。岁月里,掬一捧思念,思念化作流萤,散作满天繁星,照亮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