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翔如歌
好像是这座城市居民节假日形成的习惯吧，我经常看到自由消闲的日子里有那么多的大人领着着艳装，拽彩色气球和口中呀呀学语的稚童从城市四面八方汇聚处于石家庄市中心的河北省博物馆广场来看鸽子，伴随孩子度过平时难得的时光。好似允诺己久迟迟实现，每次去，孩子大人都满脸绽笑，灿烂如花，大人中间扶拽着的顽童更是奔呀跳呀又是说又是唱，诱惑得路边行人除了跟着欢快外，只有暗自生发美好的歆美之情了。
秋冬之交，正是清风絮语花木凋谢之际，可是这个广场因为有飞飞落落的鸽子，依然吸引了不少家庭光顾这里，这里可以真正称得上有浓浓人缘的公共鸽苑了。清晨，交通苏醒，市声渐起，空中淡黄的阳光里就有点点光亮在旋绕，贴近地面时还有夹杂哨音的声从头顶呼啸掠过，犹如一缕激荡天宇的长歌响彻耳畔。这也正是许多人定睛跟踪鸽子的时候，仿佛人们的心翼也就此在高空悠悠旋翔，起始了一天开心的时刻。不过，人们最想看到的是鸽子的下落，先是从楼厦顶端高远处用张弛不动的“y”形翼向下滑翔，接近地表则指翅徐徐着地，于是人们圈了上去，也把难以抑制的快乐心绪一起凑近眼前成堆成片的鸽子。也许是人类亲近自然的原始情感吧，有那么多稚纯的手伸指他们，有那么多亲切话语对他们说，而只要鸽子侧脸与你对视，咕咕热语相迎却不肯离去，那最初的人鸽相互问候照面就实现了。
落地鸽群的周围案满了人，围观的人也来了。有的是来博物馆参观的，带着求知的欲望。有的是本市或外地从商者偶然停下匆匆的脚步，一睹新奇：不远处就是驰名全国的“南三条”小商品批发市场，与浙江义乌各自享誉南北，是该城市商务的拳头和标志。面对这里纷繁而匆忙的城市节奏，这片“鸽苑”当是光顾者心中的一片净地了，一段现代都市追寻的舒缓而畅朗的变奏曲。
当人在鸽子面前潜意识降格为一个侍奉者时，不知对人固有的尊严作如何的评价，反正是人们在广场争先恐后去买那五角钱一包的鸽食来喂鸽子，以至于鸽子不仅在地上啄食，而且还扑楞到手上去抢食，贪婪和屈从，几乎让人难以认同。然而，很快人鸿同欢的场面又让人喜而惊诧，有那么多停食的鸽子在整修在表演了，梳羽、搧翅、蓬松羽毛，还有两性交颈、互吻、追恋。那可是近在咫尺的鸟性发作呀，连那光洁如洗的羽毛、荧惑迷幻的五色颈项和精红如点染的圆睛都个个醒人眼目，是楼群密集和行色匆忙的城市环境里不易看到的，不禁让人想到城市里的自然回归，城市里的田园那些有趣的畅想，是人美丽吸引了鸽子呢，还是鸽子纯真吸引了人，一位清凉风中长发飘逸的妙龄俊秀少女此刻正经历着心灵感受的变化，看得出她是刚从书香卷气的办公方格间或穿梭于上下的电梯里走出来的，因为她胸前还别着某公司精致的标记。她亲昵鸽子，并跟踪，无意中站在了鸽子落足的场地中央，结果她苗条的身子粘上了白、灰和棕绛等各色鸽子，又加上她着崭新的血青色中式套装，加重了底色的衬托，每只鸽子都显得那么净洁而精鲜，众人目睹的俨然是一幅标准的俊女戏鸽图。不过，人鸽之间却没有掺杂些微玩弄之意，各自仅向对方袒露纯洁的亲近和爱慕之意。那一刻，少女神态自然放松，褪却了几分忙碌中的倦怠后，重新焕发了少女的活力。经历了改革开放世面的她也真少羞怯多体态，当着众人的面，婷婷玉立中央，像一个东方舞身段表演者，倒首扭腰，并把修长的手臂徐缓地舒展开来，近似旋舞一样一左一右轻轻摇摆着，动作的末端还每每从短袖口中伸出柔嫩的细腕和纤纤的兰花形手指，并悬在空中，而那些鸽子就不停地飞落在她的肩臂手掌，以至于头顶上。她长垂的秀发蓬乱了，虽用手娴熟地梳理，但那双清澈的亮晴还是遮掩在额发漆亮的流苏里。她迷失了视线，但仍没有用手赶走鸽子，只是爱昵地数落他们：“你们这些小乖乖，好调皮吆。”也许这样的人言太有人情味感染力了，它的阴柔它的甜美竟也引发了以啄食为生的禽鸟的欢快，那些知情感意的鸽子不仅竞相飞落在少女的身上，还凑近她的脸，贴近她稚纯的微笑。像是撒娇似的亲吻，将朴拙的短喙轻轻地点啄在她的柔腮、密睫和嫩唇上。此间，人们己不是围观，简直是为人鸟联欢亲聚而捧场了。目触而心动，那令人妒羡的对异类的亲近，似乎一下子突破了人固有情操的际限，向更深广的善和美拓进而去。
每一位亲近鸽子的人都可能这样身上落满鸽子，所以每个人都可能充当众目围观的表演角色，于是促成人们来广场看鸽子前就在家中精心打扮一番，也许举止神态也得有所修炼准备，这也就是来看鸽子的哪一家人个个都那么穿着讲究仪态生动的原由了，人们说石家庄不长时间由土变洋，路拓宽，楼增高，民心河环城开通，高新技术开发区建成，现代化大都市身影已初露堆姿。人们说它作为华北地区最大的商贸基地，货源四处人流八方，日臻兴隆享誉，犹如一颗明星从华北平原跃起，也许从这个小小促进城市变化的人文锁链即可窥见一斑。
接近中午，孩提大人均己散去，但广场留给人心中的一幕却没有息散，像鸽翔时呼啸而过的长歌，仍在胸中咏唱。其实，在秋冬温适阳光和宽敞肃静广场看鸽子本身就是一曲和平、温馨与泛爱的歌，人们一腔鸽爱的轻轻咏唱。应该说，人爱鸟禽亘古有，是中国人的传统习惯，只是昔日包括对鸽子爱的爱歌唱得从来都没有如此轻松、亮丽和贴近人性罢了。“边庭流血成海水”“朱门酒肉臭，路有冬死骨”的民族与阶级对立时代，东洋刀下的“三光”政策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民族屈辱时代，以及极“左”的“阶级斗争”时代，有谁能如此宽心消闲地在如此大的场合去看鸽子?那时人类的诸多爱歌，尤其人际间的爱，均惨淡枯竭受压抑以至于扭曲变调了。如今痛定思痛之余，终将昔日的苦情化作动力，迈出现代人类爱的宽泛步伐。经过几年整修，广场己砌建了诸多透析新世纪现代城市广场气氛的花坛和公众演出与休闲场地，平时来锻炼和娱乐的多了，节假日来看鸽子的人也更多了，那广场中央向空中喷射激扬的喷泉水柱每天都似在愉悦欢快地向人挥手招徕，欢迎人们光临。来吧，都来广场看鸽子，都来唱对鸽子的爱歌。这样的爱歌唱起来心地宽广情感悠长，既是对人类己往痛苦经历的间接倾诉，又是对人类美好未来的胸臆直抒。这与毕家索手画的鸽子时代不同，爱鸽子已不仅仅是对和平的期盼和梦想，而更是对美好生活与理想未来的向往。鸽翔如歌，鸽爱也如歌，鸽爱如鸽翔，也是激荡天宇的长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