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深秋游园时，看红观绿赏秋色。在秋末冬初的时候，我和友人一起来到位于上海嘉定的秋霞圃。秋霞圃是一座上海最古老的园林，是一座明代江南园林中的精品，面积只相当于北京故宫的二十四分之一。秋霞圃已经美了500多年，素有“城市山林”美誉，秋日览胜山水间，霞圃归来不赏秋。
秋霞圃与松江醉白池、上海豫园、南翔古漪园、青浦曲水园并称为上海五大古典园林。秋霞圃位于上海嘉定镇东大街，东邻秋霞公寓，西毗陆俨少艺术学院，有边门与嘉定博物馆直通。始建于明弘治十五年，原是明代工部尚书龚弘的私人花园，园内有亭台楼阁，华池曲径，茂林修竹，低栏板桥，断岸滴泉，假山奇洞，共有四十八处名胜古迹，风格独特，极富诗情画意。山具秋壑之美，水揽幽遂之胜，咫尺园林，再现天地。
秋霞圃内景区分为四个部分，有城隍庙、龚氏园、沈氏园、金氏园组成。城隍庙旧称邑庙，龚氏园现为桃花潭景区，沈氏园现为凝霞阁景区，金氏园现为清镜塘景区。城隍庙大殿正对秋霞圃南大门。若以沈氏园为中心，则城隍庙在南，金氏园在西，龚氏园在北。
秋霞圃历史悠久，建设最早的是城隍庙前身邑庙。邑庙旧址在秋霞圃南大门外的东西并列的两个井亭处，始建于公元1208年至1224年。现在看到的城隍庙为1370年移建于此，现址与旧址仅隔一箭之地。龚氏园部分确切始建年月无从知晓，但最晚建于1526年。沈氏园部分始建于1620年前后。金氏园部分始建最晚在1566年之前。
秋霞圃历史上曾数易其主。龚氏园创建者的后人因家道败落，曾于公元1555年把花园售给徽州盐商汪某。在公元1573年龚氏后人乡试中举，汪某又将宅弟归还原主。至1645年龚家因抗清又趋败落，所剩不多的宅第由汪某的后裔辟为秋霞圃，俗称汪氏园。至公元1726年，汪家把花园捐给城隍庙，东边的沈氏园也归并城隍庙，并与秋霞圃合并，成为城隍庙的后花园。不管是龚氏、汪氏，还是沈氏、金氏，给其后人留下的宅弟终归不能长久还是失去，不如给后人留德传精神。蒲松林笔下的《钱卜巫》启示以德遗后，方能子继孙承，数世不衰。明朝将领戚景通没有给儿子戚继光留一点家产，只留一颗忠贞爱国的心，戚继光继承父志，苦练武艺，终成一代抗倭名将。
秋霞圃历经沧桑，在1980年后得到全面修复，重新焕发出江南园林精品的光芒。太平军与清军在嘉定县城激战，城隍庙后园及金氏园破坏殆尽，后于清末重修，景色逐步恢复。1949年后一度用于办学，在文革期间部分历史建筑被拆，园内建筑破败，花木凋零。1980年代上海市政府拨款修复，同年4月动工。至1987年9月竣工，同年10月1日全园对外开放。
我第一次知道秋霞圃这个园名的时候就产生想象，秋天的绚丽霞光。如听到一个姑娘名叫秀丽，脑海里会想象着姑娘容颜的漂亮。秋霞圃典出唐代诗人王勃《腾王阁序》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当年的嘉定县城人口不如当今众多，住宅商铺也没有现在遍地开花，该是园外良田千顷。遥想主人取“秋霞圃”之名时，心中是怎样的想象，是否描绘了一幅宁静致远的画面。
我和友人一行从秋霞圃南门进入园内景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城隍庙，常年香火旺盛，雄伟的大殿里有信众数人正在祈福。城隍庙的建筑形式，在我这个古建筑外行人眼中，与别处寺庙的大雄宝殿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秋霞圃城隍庙有一异一奇。秋霞圃城隍庙前身邑庙始建于宋，城隍庙移现址建于明，却供奉着清朝嘉定知县陆陇其。陆陇其在任期间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爱戴，被当时的人们誉为“天下第一清廉”。在供奉陆陇其之前供奉了谁呢?现有公开的资料没有查到，难道古人将城隍老爷虚位以待?是为一奇。别处的城隍庙在街市，或与园林相邻，或独自存在。如上海最著名豫园景区里豫园与城隍庙相邻，而秋霞圃的城隍庙在园林里，是为一异。
我们沿着城隍庙的东侧园中小道向北继续行走，举目看见凝霞阁景区即原沈氏园旧址。凝霞阁西邻桃花潭，东止于园墙，北依清镜塘。我们看到建筑密集，以太湖石堆砌的大屏山为中心，四周建有称为阁、堂、轩、廊、斋、榭的亭台楼阁，多院组合，院廊相连，曲折深遂。树木花草与亭台楼阁相依，步移景异，若隐若现。
离开凝霞阁景区，沿着前面过来的小道继续向北，进入清镜塘景区，原为金氏园旧址。我们绕过三隐堂、秋水轩向西折转漫步来到青枫林。唐人杜牧《山行》中有“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寻一处如诗中的枫红如霞这儿正是绝佳处，可惜此刻未到枫叶染红时。我忽然想起几年前枫叶红了日子，在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来到这里，欣赏枫红如霞。斜阳映照下，枫树将点燃的火炬高高挚起，发出五彩斑谰的光芒。枫树林包围了清镜塘一隅，水中倒映着朝阳与枫叶绘成绚丽多彩的油画，色度饱满地悬在眼前。在一阵秋风拂过时，偶尔有片枫叶摇摇摆摆地飘向水面，在接触到水面时，空中的水中的两片叶子霎时间合二为一，如久别重逢的恋人紧紧相拥。这秋色如画的美景值得等待，等到枫叶红时我再来。
带着对枫红如霞的期待，向西行数十步，转向南行走，上岁寒亭，再穿过假山，来到桃花潭景区，原龚氏园旧址。桃花潭在龚氏园中心，因旧时潭畔桃红柳绿而得名。在桃花潭南北两岸有山对峙，两山隔潭相望，山石亭台互为衬景。南有各式居、阁、堂、厅建筑，北边黄石山上有山亭。站在山亭俯瞰潭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水中鱼儿穿梭在修竹茂林的倒映间。我们移步到黄石山脚水边，立在向潭中伸出的黄石上，我和友人在水中倒影清晰起来，有鱼儿从水中的我面前游过，我好奇地一张嘴想把鱼儿咬住，那鱼儿毫无察觉地游向潭底的石缝里。此时从桃花潭远处游来一对鸳鸯，我想起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十八相送的故事。我看着前方水中嬉戏的鸳鸯，看着水中我与友人并肩的倒影晃动，突发奇想地问友人“敢不敢跟我去拜堂?请城隍老爷作证”。友人大笑“你就是个呆山伯，两个男子怎么拜堂”。欢声笑语中继续游园。
桃花潭处有一座池上草堂，因其美景被赞为“一堂静对移时久，胜似西湖十时长”。堂南有一副对联：“池上春光早，丽日迟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草堂霜气睛，秋风飒飒，水流花放，疏雨相过。”不仅写了秋霞圃的秋色，也描绘了秋霞圃的春色。
秋霞圃内古树名木众多，缺了树木就不成园林。秋霞圃内有百年以上古树22棵，有瓜子黄杨树、榉树、香樟树等，或立于假山之上，或长在池水之畔，生机勃发，古意盎然。有树必有花卉，少了花卉就缺了春意。秋霞圃内有紫玉兰、结香、茶梅、垂丝海棠、牡丹花、杜鹃花等名贵花卉。当次第绽放的时候，更加令人陶醉，流连忘返。
我和友人游完秋霞圃的主要景区，再向前走就要出园。游园中发现，整个园子略成长方形，南北长约450多米，东西最宽处约80米，占地面积33000多平方米。整个游园过程中发现，秋霞圃及园内亭台楼阁的名字皆与名人名著相连。秋霞圃南门入口处“秋霞圃”三个字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胡厥文先生于1984年5月在园中丛桂轩所题，字韵悠悠，笔意高远。原沈园的门额“十亩之间”系明末书法家董其昌所书。花墙小院中的丛桂轩，取《楚辞·小山招隐》中“桂树丛生今山之幽”句意。园中还遗存许多刻字石碑，有些字迹已经模糊。
秋霞圃一个古老的园林，带着不老的传说张开双臂拥抱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古人造园的精湛技艺永远蕴藏在园林的山水亭台之间。
2023年10月23日于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