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会有许多美丽的冬天,我的人生也有许多美丽的冬天,那就是50年前的1973年的冬天,那个让我难以忘怀的冬天。
1973年春季,我高中刚毕业,就随着时代潮流上山下乡来到了知青林场。那年的冬天,天气格外寒冷。早晨的时间常常是霜和冰同时出现,白色的霜凝结在草叶和裸露的土地上,白天积水的洼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在这种既冷又冻的气候下谁也不愿意出工啊!经常是老场长高声喊:“出工啰、出工啰……”喊了好几遍,还不见有人从房间里面出来。过了十几分钟后,才有三三两两的知青不太情愿地扛着锄头走出温暖的房间。我想,这么冷的天气,谁也不会强迫你去出工,关键就看你自己了。看你自己在寒冷面前是退却,还是坚持去出工。记得当时,我没有退却,还是坚持天天出工,我应该是少数几个可以在寒冷的冬天坚持出工的知青之一了。
作为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就是想着要挑战自己,看自己能不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坚持天天出工,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砺自己。这话如今听来有些像喊口号,可当时淳朴的我就是这么想的。记得有一天的天色是灰蒙蒙的,从早晨开始就下着雨夹雪,也就是俗称的米粒雪。这样的雨雪天气寒冷刺骨,周围的群山,山上的树木,裸露的山地全都湿漉漉的;而传递到身上的则是一种刺骨的寒;屋檐上滴下来的雪水滴滴答答地没有消停;就连平时最活跃的大黄狗也不知躲到哪儿取暖去了;当地的农民,大部分都猫在温暖的家中就着小菜喝着小酒避风寒呢!记得当时我面对雨雪,并没有丝毫的犹豫,戴上斗笠,穿上蓑衣,扛起锄头,毅然决然地走路上山,出工去了。
那天的农活是在山上挖芦苇根,为来年春季种树扫清障碍。我挥锄埋头苦干,雪粒打在我的斗笠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从同伴的斗笠上可以看见米粒般大小的雪粒四处飞溅;四周的群山缄默不语;平时叽叽喳喳的鸟儿也躲了起来。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就是此时此地真实的写照。那时候年轻气盛,有理想,有志气,心中揣着一团火,虽是普通人,却颇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豪迈。我尽力地挥锄劳作,顿时从内到外热乎起来了。而斗笠上的滴答声如同节奏鲜明的乐曲,挥舞的山锄就是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四周巍峨的群山是热心的观众。那个寒冷的冬天,我没有躲在家中享受温暖,而是坚持天天出工,跟着老场长上山劳动。既磨练了自己的意志,也在劳动中锻炼了适应能力。使自己的身体能抵抗风寒,也能战胜酷暑。
反观现在的生存环境,真是变化太大了。炎热的天气室内有空调,寒冷的季节房间有暖气,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科学发达了,科技进步了,把住房和办公的条件安排得舒适一些,无可厚非,也是人类努力奋斗的目标。作为人类却不能只满足于这样舒适的环境,而忽略了人的身体是需要在冷热交替的环境中进行锻炼的。生活的环境既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人的身体机能并没有接受过极寒、极热的考验,一旦遇到极端天气,就有可能猝不及防、难以适应,从而引起生病等一系列身体不适的症状。
我认为,人们不能在寒冷的冬天贪恋暖气的环境, 特别是老年人,在身体各方面情况允许的前提下,大胆地走出去,到冰天雪地中去锻炼身体,提高自己抵抗寒冷的能力。其实,我的身边就不乏这样的老人。在我天天去打乒乓球的北小河公园球室,就有一群年龄和我一样,或是比我大一些,还有的比我小一些的老人,不管风吹雨打,天天坚持到公园打乒乓球锻炼身体。一天早晨,大约7时30分,气温只有零度,我和老伴拎着乒乓球拍和球网来到球室。这是一个简单的用铁皮围成的大棚,可以挡雨,却不能挡寒和挡风,大棚内的温度还是很低的。原以为,今天天气骤然下降,又刮着6、7级大风,一些老球友今天不会来了。没想到的是,才走到离乒乓球室十几米的地方就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的击球声,和球友们的嘻嘻哈哈声。原来,他们比我们俩还早一步到了乒乓球室,开始热身啦!
我问了一个年龄比我大一些的女球友:“你们这么早就来了,不冷吗?”她回答:“不冷,打起球来就不冷了,你摸摸我的手,是热的。”我握握她的手,果然是热的。望着她硬朗的身子,击球的英姿,灵活的身手,这哪里是70多岁的老人啊?分明是赛场上矫健的运动员啊!顿时,我眼前的这群老人的形象高大起来了:你看他们在打乒乓球时的全神贯注;友谊比赛时的意气风发;休息时的谈笑风生;以及神情中透出的惬意快乐;举手投足之间的满满自信。让人觉得他们无论从心态上还是生理上都比他们的实际年龄更年轻。他们传递出的那种乐观的精神,让冰冷的大棚(乒乓球室)充满了暖暖的春意。如此对待生活的态度,如此抵抗寒冷的坚强意志,如此健康的身体,有什么困难是不可克服的?
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已经逝去,迎接我们的是漫长的老年生活,如果没有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和克服困难的勇气,那么,我们的老年生活将会是暮气沉沉,缺乏活力,随之而来的是疾病的来临和对生活的灰心丧气。这样的老年生活很可能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了。
我们是不讲享受、不计较环境、不怕艰难险阻的一代;我们是讲奉献、比吃苦、比勤奋的一代;我们是一步一个脚印、埋头苦干的一代;我们是冬练三九、夏熬三伏的一代;我们是思考的一代;我们更是经历特殊的一代。我想,吃苦耐劳的精神,是我们这个民族得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灵魂,也是我们应该传承的法宝。无论世界如何发展,科技如何先进,吃苦耐劳勇往直前的精神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窗外,北风仍旧在呼啸。寒冷,就是一种考验,让风雪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2023.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