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翻身坠落 动作娴熟
是一片黄叶 还是一道闪电
洒在被影子垒成的土坡上
溅起尘埃或者歌谣
我不知道
老樟树隆起牛骨一般
粗壮的根脉 暴露在脚下
牵引着目光 温柔地缩进
记忆的某个角落
在那里 风
是否坐了很久
我不知道
甚至 我也不知道
此刻我正站在何处
梦一样的颜色
画了一个圆圈
梦一样的脚印结成了痂
梦一样的稻穗和年轮
都凝成了六角的形状
其实我知道
此刻我只是一本崭新的日历
在屋外阵阵的爆竹声中
即将被刺目的光 一页一页
掀开
年夜
把一年的心思和破碎的时间
捆成一包行李
锁进后备厢 我的车
就停在了屋檐下
母亲的笑声里
红红的春联张着双臂
拥抱我陌生的躯壳
红红的鞭炮咧开嘴大声地笑
红红的烛光撑满老屋
把母亲渐渐佝偻的身影
抱得很紧 很紧
满桌的菜早已摆好
是的 满桌的菜
母亲都要一道一道
精心地烹制 如同
烹制时间 烹制寂寞
烹制思念
母亲夹一口菜给我
我吃出了满嘴的阳光
母亲再夹一口菜给我
我就吃出儿时的味道
母亲问这次呆几天
我说还要赶回去值班
母亲温暖的唠叨和慈祥的目光
溢出了我的酒杯
今晚我真的想多喝几杯
醉成儿时的模样
然后一头钻进无边无际的羞愧里
尽情地哭一回
父亲的墓碑
这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把永别和重逢粘在一起
这是一场短暂的仪式
用山路和皱纹拧成思念
我抬起眼
坟头上的枯草就淹没了天空
我伸出手
墓碑上的落叶就刺伤了喉咙
我俯下身并点燃蜡烛
父亲就走出来 让我
骑上他瘦峭的肩膀 眺望
遍野金黄的稻浪
和跑啊跑啊的风
当烛光溶化了夜色
当苔藓覆盖了铭文
当血脉流进了遗忘
父亲的墓碑就会轰然倒下
压住所有的时光
夹在厚厚的祈祷声中
慢慢变成
一片标本
明天的形状
一只鸟衔起枯草与春风
向远方飞去
一束光穿透树林和泥土
喷出迷人的香味
一群人开始谈论谷价 肉价
良心的价格
谈论气温 水温
汉字的温度
谈论铁链 金牌 北国 南海
当然也谈论时间 梦想
以及明天的形状
我点燃一支烟
慢慢吐出烟圈
吐出怀念 吐出幽静
还有一缕一缕的憧憬
在这春暖花开的夜色里
我仿佛看见一对柔软的触须
和一双斑斓的翅膀
正潜伏在丛林的某个深处
向着阳光
微微颤动
现代诗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