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乡
(一)
一件旧皮囊,压在箱底
偶尔翻出来晾晒一下
当沧桑历尽,心头仍有灯火渐暖
那是---
祖坟里冒出的磷火渐弱
正有新的骨头为之续柴
(二)
一个回不去的地方
荒草埋幽径,青冢隔离影
只有旧时的月牙还在收割着天空
放过那只田鼠吧,它打的洞
刚好容得下一抔迟到的骨灰
(三)
一个值得炫耀的地方。娓娓道来
经过虚构,解构,重构……
那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当然,未离开时
那也是令人苦不堪言的地方
(四)
一个最具辨识度的地方
那里的荆棘为你黥过面
那里的劲风为你的嗓子倒过仓
那里水土中的盐,呈现着你骨头的白度
哪怕浪迹天涯,你也是故乡的一枚囚徒
(五)
一个最终要回去的地方
祖坟里预留了一块空地
家谱上还闲着一个空格
香案上的铜炉里,还有一支未点燃的香
衣冠冢里的寿衣,也是正襟危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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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说说来世
说起来世,还是先透过今生
看看前世。我翻遍一大堆古籍残简
竟找不到一个理想的轮廓
每一个人,或飞禽,或走兽
都是一本难念的经,冥冥之中
被篡改着,被超度着。所以
时常有莫名的悲喜侵袭我,是不是
历代苦难的记忆都聚集在我单薄的身体里
并隐隐作痛?我时而失魂落魄,是不是
每一次轮回中我都这样庸常得活着
每一次都活得毫无经验?我至今两手空空
掏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是不是
每一次我都把希望活成了失望
并在失望里幸存希望地活着?
是该作一次总结了,不能再滥竽充数了
揖别前世,为每次轮回的委曲求全道歉
拒绝来世,为今生的尊严挽回一点颜面
此后余生,沐猴而冠,藏起前世
尚未退净的体毛,浪迹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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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怀疑
从我记事起,也可能是从人类记事起
蝉就那么执拗地叫着,叫得那么歇斯底里
像一个在衙门前击鼓喊冤的怨妇
我怀疑,它在地下蛰伏时,是不是
看到了什么。能看到什么呢?无非是
负重的蝼蚁,被铲断的蚯蚓,挣扎扭曲的根
……当然,也可能看到,囤积居奇的田鼠
明哲保身的青蛙,伺机而动的毒蛇……
看到了平静土层下丛生的乱象
它是不是在诅咒世间的贪婪,诅咒那些
服用蝉蜕明目的人,又眯着复明的双目
寻找蝉蛹果腹。它是不是对自己戏谑地
嘲讽。从爬行到飞翔,多么华丽的蜕变啊
但认可的,只有无形的风。就连乌鸦
都嫌弃它的肤色。它是不是一再地提醒
那些打赤脚的人
龟裂的脚茧,胜过透明的羽翼
厚重的大地,胜过寡淡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