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河北易县南城司,大山深处打山洞的“兵”
1975年的春节前,部队顺利转场到了河北省保定地区的易县南城司和奇峰塔两个村庄的区域内。部队代号由原来的4654改成了52923。因为没有正规的营房和一定规模的住宿区,除司政后机关外,其余以连队为单位分散住进了附近的村子里。
当年,南城司还是易县的一个公社,地处西北,东接涞水县,西邻涞源,北望涿鹿,南近顺平,是一个太行山脉环抱的典型山村。山峦起伏,逶迤无边,人烟稀少,土地贫瘠,京原(北京至山西太原)铁路穿村而过,架起的桥足有二、三十米高。一条季节河依村东而流,夏天多雨的时候,它也会耍点小脾气。因为是个公社,所以粮站、供销社、学校、医院等应有尽有,遇有重大节日和传统集日,人流熙熙攘攘的还是挺热闹的。南城司村有300来户,1000多人,在偏僻的山区里,算得上是一个相对较大的村庄。这里与清西陵、狼牙山、紫荆关、燕下都遗址等名胜古迹相距不远,是古代进入山西的咽喉要道。
奇峰塔是一个较小的自然村。因为位于大山深处,这里可以说是山明水秀,空气清新,风景宜人。村名虽为奇峰塔,按说应该有奇异峰峦和高大名塔,但实际上都没有。
因国防工程施工需要,除机关和部分直属连队驻扎在南城司一带,其余的大部队基本上都分布于奇峰塔一线上。从七五年二月到七七年三月,部队在此地从事国防施工(打山洞)整整两年。两年中,发生了太多的故事,留下了太多难忘的记忆。
1、弥漫的文革火药味,在这里仍然很浓,让人处于一种特别紧张的氛围中。
七五年,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全国已逐步走向了平缓的收尾阶段,大乱到大治成为了主流。但是,属于全国少有的几个“重灾区”的保定地区,依然没有多少减弱的迹象。部队初到南城司,开始并没有多少了解和思想准备,当面对那种激烈场面和局势时,不但感到惊讶,而且还有点恐怖。每天夜里,通往南城司的主要路口,堆起来的砂袋掩体,持枪巡逻的民兵,还有墙上充满着激进的标语,弄得十分紧张。尤其是夜里12点后在团部大门口站岗,黑沉沉的夜,四周寂静瘆人,当远处传来“谁?”、“站住”等喝问时,心里发怵,极不舒适。为此,我曾问过当地的人:“为啥现在还这么紧张?”他们告诉我:“山下和县城那边仍不时还有武斗发生,两派对立依然十分严重,为了防止蔓延和干扰到我们这里的生活,公社才组织安排各村建立起各种防范措施”,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2、不该发生的事故,为部队正常的工作、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记忆中较深的有三件事:一是施工伤亡事故,失去了一位战友宝贵的生命。大概是六、七月份的一天,突然从奇峰塔传来一个坏消息,有一位湖南籍的战友(71年兵)被严重砸伤,生命垂危。接到消息后,团首长果断指示:“连、营组织人力用担架迅速向卫生队转运;卫生队火速派救护车沿途接转。”尽管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但经过紧急抢救后仍然未能挽回生命。二是一位连长酒后开枪,造成了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八一”建军节,部队放假会餐,规定不许喝酒,但恰好那位连长家属在部队,自己家里喝点酒也就无可厚非了。没有料到的是,他因平时工作上对营教导员有点意见,酒后意然揣着子弹上了膛的手枪,找到教导员讨要说法。言语不合,即扣动了扳机,多亏枪未出兜,才没有伤及到人。由于事件重大,团里先将这位连长控制起来,然后上报工程兵部等待处理意见。关押期间,警卫班负责看守,他整天以泪洗面,痛悔不已。本来自己多年一直是个特别优秀的连队干部,很快职务就能提升,家属也可以办理随军手续,这一切都被一声枪响彻底击得粉碎。一段时间后,处理结果是开除党籍,撤销干部级别,复员回了家。此事深刻警醒我们:凡事要冷静三思,不要头脑发热,因为冲动是魔鬼。三是国庆节期间,二营一位73年兵,到驻地附近农村与有夫之妇通奸,结果蛋皮被割,睾丸外露,危及生命。此事弄得沸沸扬扬,不但传遍了部队,而且波及到那一带的农村,给部队抹了黑,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3、野营拉练,部队唯一的一次,成为了人生道路上的一次重大的考验。
七五年十一月份,部队进入了一年一度的冬训中。经过研究和有关准备后,决定进行一次长途野营拉练。领导安排我拉练期间负责政委郭忠子的生活和安全。因他去工程兵部开会未回,我就与副政委席金喜、王华臣一起参加了行动。那天上午从奇峰塔上路,翻过南面的高山,进入到易县与唐县之间的大川,经过三十公里的路程,晚上宿营在一个(忘记了名字)小山村。虽然有点劳累,但在新鲜亢奋的支撑下,很快得到了缓解。九点多,郭政委归来,一夜无话,第二天早饭后,又踏上了新的征途。下午三时许,接到兵部的紧急通知,团长、政委又赶往北京开会去了。为了排遣途中寂寞,我回到警通连,和战友们并肩行进在了一起。又是三十多公里,赶到了新的宿营地一一易县东杜岗公社东杜岗村。此地驻训,一待就是一个星期,在这里生活、训练的经历,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我们的房东是姓杨的老弟兄两个,老大无男只有一女,老二两儿而无女,他的小儿子当年12岁,正在上小学。几天下来,我与他成为了十分要好的朋友。只要得空,他就缠着我问这问那,不是摸摸领章帽徽,就是粘着非要摆弄摆弄手枪。特别是星期天,就硬拽着我爬到山上去拣拾落在草丛中的干枣,到村边的小河,砸开冰层逮小鱼,玩得不亦乐乎。离开的那一天,他不容解释和劝说,非要求撵着我上部队。当我们走出村子很远时,他抹着眼泪跟在后面追了足有-公里。更让我出乎意料和无法忘记的是,大概返回部队半个月的时候,指导员智绪才将我叫到连部,竟然问了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在拉练过程中都干过些啥事?”稍加思索我给予了否定的回答。“那在东杜岗驻训时发生过啥事没有?”“没有啊!”看着我毫不犹豫的表情,指导员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过来。不看则罢,这一看我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迅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并随手撕开了信封,简单看过两眼,又笑着交给了指导员。原来此信正是房东小儿子杨国民写来的,信中表达了对部队的向往和对我的想念,决心将来长大了要像我一样,当兵到部队,报效祖国。并提出一个要求,想得到一顶军帽。一旦清楚了真相,我和指导员都得到了释怀。在征得同意后,我很快就给小杨回了信,由于军帽少,只好寄了一双军用胶鞋来满足了他的期望。
这次拉练共进行了半个月时间,期间演练了防空、夜袭等多种军事科目,收到了在营房里绝对得不到的效果。结束了野营拉练回到南城司,脚底打起的血泡已基本痊愈,只是被冻伤的脚和耳仍隐隐作疼发痒。在老首长们的指导下,我们用辣椒水泡脚,将牙膏涂抹于耳朵患处,几天功夫,就明显好转,重新投入到了正常的工作、训练和生活中。
通过这次拉练,获益匪浅。最重要的收获是锻炼了意志,增强了体质,提高了吃苦耐劳、抵御寒冷的能力,更进一步坚定了掌握军事技能和本领,做一名合格军人的信心。正是这次拉练,为我的思想觉悟的提高和政治上的进步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为我以后的从军道路顺利完成注入了强大的动力。以至于后来转业回地方,每当遇到困难和大的关口时,都会想起拉练时的经历,成为了砥砺前行的精神支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