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上小学的那帮同学今年应该全都满五十岁了。说来也怪,一路上学、工作那么多年,唯有小学同学的名字啊事儿啥的记得最清楚。本来那么久远了也没想去回顾点啥,只是近来同学、发小、闺蜜兼姐妹的萍,总在我面前提及小学同学,这使我有了想写几句的冲动。
一个教室里走出来的同学如今天各一方,国外国内京城省城都有,人生经历也千差万别,外企公务员教师警察老板也是各行各业。我这里粗略絮叨几个同学的闲事或传闻,都是一鳞半爪的,算作一种念想,如果透过这些零零碎碎,还能让人有分毫玩味和感念,那就算是给无味的生活增添的一点佐料吧。人啊,谁能知晓每个人的未来会被命运之手安排了怎样的人生?
一张失而“复得”的小学毕业照
萍从广东打来电话,让我去找小学毕业照,这真是件麻烦事,一拖再拖之下某天我去了父母家,跟萍开了视频,让她看看桌上堆如小山大大小小的影集,找个照片我容易吗?萍说她从小到大没有几张照片,这张小学毕业合影是她人生中第一张照片,也是她少儿成长时期的记录,无论对照片还是照片中的人,她都念念不忘甚至魂牵梦萦。于是我沉默了,老老实实扒拉了一下午,找到照片陪她回忆过往。那是我们共有的一张照片,根据萍的说法,这张照片应该是她的,可是为啥到我手里来了呢?为啥我又不舍得给她呢?这里面有着一段起伏交错的回忆啊……
说到这张毕业照,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人——燕。因为她和毕业照也有着分割不了的关系。我和萍还有燕是小学同班同学,又是一个大院里的邻居。我和燕家一路之隔,而萍则住在燕家的后面,按年龄来说燕是老大,只是她跟我们早已是天人永隔了。
萍是四年级转学的,刚来的那会儿,不知为啥频频地引发纠纷。先是跟我在教室里吵了架,不久,又跟燕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打起来,燕用兜里的眼镜盒把萍的鼻子砸出了血,再后来她又跟力在路边的公厕里吵架……不过小孩子嘛,不打不相识,不久以后,除了力以外,我们三个人反倒意外地亲密起来。
每天晚上,我和萍都到燕的家里去做作业,地点在她家的大厨房。燕家人口多,厨房也大,中间有个方形饭桌,靠墙好像还有张床。我们通常是趴在桌上写作业,偷懒时便在床上玩闹。有一回,我说可以用手在灯光下投影动物图形,于是大家就在墙上胡乱投各种影像。燕提出让我在墙上勾画她的侧影,我小心翼翼地画完她很满意,该她画我了,她却是抖抖索索糊涂乱抹的,我便让她重画,再后来我们便嬉笑打闹起来,厨房里常常会传出我们的笑闹声。
燕家的炉子也比别家的大,某天对着她家的大炉台,我们忽发奇想去仿效古人义结金兰,就把炉子当香火,三人对着灶台跪拜,听说人家歃血为盟,我们好像也象征性地喝了点啥。都是同一年出生的人,按照月份燕大萍二我老三,于是,三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片子就这样装模作样成了三姐妹。
燕在她自个家里排行老四,上面全是姐姐,后面一个弟弟。虽然疏眉朗目的燕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但排行却决定了她就是个鼻头上的痦子——点缀,衣服是姐姐们穿过的也就罢了,连名字也要被抢了去,燕说,她本来叫红,因为三姐喜欢“红”字,自己才改名燕的。她那当小学老师的妈也管她最严,背词典,背书,抄写,只能学习不准娱乐,有次她去打乒乓球,被她妈一巴掌扇到水泥台子上,有只眼睛都磕淤血了。所有这些她没有半分怨言,只是默然接受。
燕在她家里逆来顺受,在我们面前却是个机灵鬼,她的弯弯绕我总是看不透。某次我和燕一起写作业,她在桌上放了几个芝麻粒大小的透明晶体,说是可以补脑子、增强记忆,让我也尝尝。她先演示了这种神秘物质的吃法:用食指使劲按住其中一粒,揉压再三,把好不容易粘起来的颗粒放在翘首以待的舌面上,再用舌尖轻舔慢搓,透明的晶体在口唇边若隐若现,和着口水闪着莹亮的光泽,最后再慢慢消隐不见,然后她的眼神里便现出机智的神采来。我两眼放光、心跳加速,怪不得她大姐能考上北京的人民大学,原来是有门道的,她那里不紧不慢我这里却是抓耳挠腮,本来三两下就可以搞定的事,她偏拿捏来去,待流程一结束,我便急吼吼地用指尖死掐住一粒投进嘴里,再用舌头灵敏地捕捉它,然后像吃水果糖一样,毫不留情地啪啪咬碎,当然这小玩意只消“啪”的一下,再搅和口水吞下,便可麻溜地滋养榆木脑袋了。吃完我便凝神静息盯着数学题以为会所向披靡,谁成想把题都瞪重影了还是五迷三道、云山雾罩,唉,怪只怪俺吃的太少,它的神奇是毋庸置疑的,赶紧回家央求父母也去买,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叫——味精。
另一次,她说要教我做个小游戏,我看到她用拇指和食指的两个锋利指甲,掐住了自己手腕内侧最细嫩的皮肉,只听得一阵让人筋跳肉颤的噼噼啪啪,手腕竟毫发未损,然后她示意我试试。我怕疼留了个心眼,摹仿她的样子用指甲在手腕表皮小心翼翼地上下抠动,居然也抠出了噼啪声,我放下悬着的心,感到莫大的轻松和庆幸,可她只瞟了一眼没吭声,我以为她没看穿我的“小机灵”,憋不住得意摊了牌,她翻了翻眼皮仍不吭一声。边上的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捂嘴笑了。最后我才明白是自己傻还不自知,又一次被燕不动声色地给蒙了。
萍从来不玩这种游戏,她长得白胖水嫩,日子也过的幸福滋润。萍父母因工作关系分居两地,她爸带着她兄妹俩,她是爸爸宠哥哥疼捧在掌心里的宝,每天看着午睡,到点喊起,她一睁眼手里就有削好的苹果,还有零花钱,可以追美食、追星。她买学校门口的红芋糖、棉花糖之类小零食,还买那种长条的正面是明星背面是流行歌曲的折叠画片,买《电影故事》和《大众电影》杂志,买带美女图的小人书,败家地把喜欢的美人图剪下,再把支离破碎的书扔掉。她饿了吃困了睡,有时上课也不忘悄悄吧唧一小口,考试也不误偷偷呼噜一小觉,她的人和她的吃、睡一样简单纯粹。
小学毕业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和校长特意带着我们班五十个学生,去市中心的照相馆照了张合影,老师说谁要照片就买。钱应该也不多,不然我都不记得了。我和萍都买了,只有燕没买,我估摸着是燕在家不受待见,不敢向父母要钱吧。就像她看课外书,时常向我借,反正我是那种家里有书也不看,别人借去也不要的人。我的毕业照一拿到手,燕就借走了,就像借书一样自然,而我也像被借了书一样,没好意思要过。我爸买的很多书都是这样没了影的,当然也有其他人借书,我爸不止一次唠叨我:“别人拿你的东西好意思不还,你自己的东西为啥不好意思要?”他再说也是白搭,这种没出息几乎贯穿了我一辈子。
燕把照片借走以后,从此再也没有还给我,我也以为,这辈子可能无缘小学毕业照了。
可是后来却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那时我已经快高中毕业了,某天放学回家,我妈拿出一张照片问我,这可是你弄丢的?我一看,正是那张小学毕业照,很是惊喜:“哪来的?”我妈说是图书馆的赵奶奶在一本书里发现了这张合影,看到里面有我,便交给了她。我脑子里就转悠开了,是谁把它夹在书里的?大院里的同班同学足有十个之多,女生也有四个,不会那么巧就是燕吧?我那时跟燕已经多年不联系了,也没有想过找她证实,反正照片回来就好,我就把它放到影集里。
又过了几年,我刚工作不久的一个春日,突然就听说了个让人震惊又难以置信的消息,燕自杀了!可是几个月前我还在路上碰到过她啊,当时她很骄傲地说自己工作以外在技校兼课,很受学生欢迎等等。谁也没想到一向开朗的她会走上不归路,据说因为她在大学时谈了个男友,父母嫌对方家在农村一直不同意,于是某天晚上,她说去厨房倒水便一去不返,选择了和海子一样的离别方式。我很是感伤,和力等几个发小一起买了花圈去殡仪馆送了燕最后一程。回来以后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燕在我们面前古灵精怪,在她父母面前乖巧听话,但那都不是真实的她,她那样地决绝离世,该是有着多少无以言说的痛又或是对生活何等地无奈和失望!她貌似精灵又乖巧的外表下面其实有着不一般地痴傻和叛逆啊!
我想去找久未谋面的萍,那时萍家已搬去稍远的楼房了。走在路上,抬眼看到闪亮的阳光在碧绿的树叶间跳荡,不知为啥,我却湿了眼眶,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所谓的三姐妹很久都没有什么联系了,人果然都是走着走着就散了啊。见到萍,我跟她聊起燕,萍说,燕去了她自己的世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我们没必要难过。她的话里好像有着某种禅机,我不懂,不知萍是怎么变的如此佛系的?我换了话题提起了小学毕业照的得失经过,萍听完肯定地说:“那个照片是我的!”我有点不以为然。她见我不大信,便说几年前她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叫《小妇人》的外国小说,还书的时候把照片夹在书里就忘了。不过尽管如是解释,她却没有明确问我要,这张照片对我来说又是失而复得的珍贵,我也不舍得还给萍,就这样它便稳稳地躺在我家相册里了。
此后不几年,我和萍各自成家,萍跟她老公去了广东。我们都关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但这张照片却成了联系我和萍之间的纽带,萍回老家时来我家看过照片,偶然也让我拍照发给她,这种你来我往反倒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交流和回忆。
看着这缘来缘去的照片,我留意到拜了姐妹的三人照相时并没有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冥冥之中我们注定要天各一方呢?燕在前排右侧,萍在后排左侧,我则在前排左侧力的旁边,我和力是小时同班、大了同城的。只是力很有个性,那年她跟萍吵架后,从此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连毕业照上都是把萍遮了的。一晃近四十年过去,转眼我们都是知天命之人了,前段时间萍说,她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有个自称是萍同学的女子送来一株花苗,说是自己多出的,萍猜那是住在前院的力•••••
因为某种阴差阳错,毕业照在三人之间得失和流转,照片中的人呢,也是来了走了,散了聚了,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知道,这未知的岁月长河终究会流走什么又会带来什么。萍现在变得越来越念旧,她总是神神叨叨地说又梦到哪几个小学同学了,他们依然还是小时候的样貌……
同学一二三
如果把小学毕业照一排一排看过去,你会发现每张脸依然那样熟悉,很多名字还都记得很清楚,那张张稚气未脱的脸难免会让人生出些感慨,有谁能够看透这稚嫩面孔背后的人生呢?
萍说梦到小学同学,说的多了,流感似的,某天我也梦回了老房子以及梦到萍常提及的曦的家。我和曦住的很近,曦家在路尽头,我住路东他家斜对过。曦是个男生,萍频频提到他,是因为曦的母亲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他俩的父亲同在一个办公室,哥哥们也是同学,两家关系很好。
上学时有段时间,我和曦同桌,曦的另一边是他的表弟伟。弟兄俩有时会耍点小花样,比如在桌子中间画上“三八线”,再偷偷挤一滴蓝墨水,要是我胳膊肘不小心过了线就会染上墨滴,我最喜欢的那件鹅黄色绣花外套就是这样被弄脏的,我恨得直捶他们。有一阵班里流行起外号,其他同学的都记不得了,只记得一个姓史的男生,被人家起了个过耳不忘的外号“山岗上的屎”。这不安分的弟兄俩也合伙给我起了不明就理的外号“外交官”,然后在教室里此起彼伏接力棒似的嚎叫,我疑心没安好心,于是叫嚷着把这弟兄俩追的满教室里乱蹿。却没注意到语文老师不知道啥时候进来了,她高声喝住了我。我悻悻然回到座位上,心说这老师也是偏心自己儿子的嘛。
曦个头不高圆脸白净面皮,一笑起来,眼睛下颧骨上的位置就有俩扁圆的笑窝,让人印象很深,曦长得像他爸,有书生气。曦爸是高校外语老师,戴了副眼镜,会说英语和俄语,这便比普通的斯文又多了几分高级感。我想眼镜是斯文的关键,如同不搞艺术的在自家墙上挂两幅字画、普通人用名牌来提升身价一样,眼镜这个道具最适合不爱读书,脑袋糨糊的我,可以装一装读书很多、有点学问的样子。环顾周遭,只有燕早早戴了眼镜,我很是羡慕,于是常借来玩,一次我戴着眼镜在家附近的路上大摇大摆,被曦的爸爸看见,他问我是不是近视,我说不是,他说那样对眼睛不好,此后我便不敢多戴,然而不多久果然有只眼睛中度近视,不知与自己的作有没有关系。
曦妈则是又黑又瘦的,还常常咳嗽。我们上高中那会儿曦妈因病去世,后来曦爸给他找了个年轻貌美的继母,曦和他哥在外地念大学就定居当地,极少回家了。
多年以后我在超市里碰见过曦一次,没想到居然还能认出彼此来,不过相互间也仅是点头而已了。只是听说曦是丁克又或是其他,我有点讶然,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酸甜苦辣和不同的生活选择吧。
跟曦一样,欣在北京毕业后选择当地安家,他是唯一的幼儿园时期就跟我同班的同学。欣长的像头斗牛,就差头顶没生出俩角了,性格也有点张牙舞爪,某次不知因为什么他竟拿出铅笔盒里的小刀,小兽一样的对人龇牙咧嘴,怪吓人的。不过提起欣,总会让我想起自己莫名的自卑感。记得在幼儿园里,有次老师发手绢,我俩当时坐一起,我的是“小马过河”,他的是咖色和米黄相间的抽象图案。我嫌弃自己手绢上鲜绿的草地和亮蓝的河水不好看,觉得要是跟他的一样就好了。那年我五岁,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那种总觉得别人的啥东西都比我好的自卑心作祟吧。另一次是五年级,某天老师让上交日记,我随便写了篇和燕、力一起放学回家的事,自认极其普通,不成想老师居然在课堂上朗读了,还评价说是一篇很朴素生动的日记。并说如果把我和欣的风格相比,欣是属于词藻华丽一类,我则是朴实无华的。这让我想到了幼儿园的手绢,然后我给自己出了个选择题,布裙和华服选哪个?那时的我毫不犹豫的舍弃布裙选了华服,女孩都喜欢华美的东西啊。就这样老师的表扬反而促使我以欣为标准,去追求词藻的修饰,连萍都说我是不适合被表扬的人,表扬常让我失去自我,不是停滞不前就是迷失方向,说白了,就是自满或自卑。那时我甚至一度觉得欣那“缺斤少两”的名字都让人羡慕。多年以后我妈说我写东西过度堆砌词藻,我才意识到朴实无华是一件多么可贵的品质,布裙的轻松、随意和舒适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能更深切体会。
欣学习很轻松,作业也很自由。老师和家长对他都很包容,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我们小学时是“填鸭式”教学,风行题海战术,作业布置的很多。但老师说,欣可以不做是因为他自觉,学习不用大人督促云云,我觉得多半还是因为他成绩好。当然也还有欣妈的支持,她是中学老师又是上海人,懂教学。我大弟曾有两任班主任老师都是上海人,我少时便知道上海的教育理念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再来说说我几次三番提到的力吧。力和我从进小学一年级就在一个班,看看毕业照就知道了,我们曾经要好的很,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一起做,上学、放学、看电影、上厕所,三年级以前我是常去她家的。力的家庭很特殊,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男主内女主外的结构,她姐弟三人全都随了她妈妈的姓,她爸在家就是孤家寡人,不过不要因此就胡思乱想,她爸当时可是中学校长呢,人家其实是个爱家宠妻的模范。既是模范,“馍饭”这种事当然也基本都是她爸料理,有次她爸在家炸烧鸡,额头还被油烫了大泡。力的妈妈不做家事也是有客观原因的,她上班离得远又不会骑自行车,每次看到她几乎都是在慢条斯理地步行,不是行在上班的路上,就是行在下班的路上。不过终归是“主外”的人,有一回院子里有块砖掉了,见她拿着瓦刀蹲在地上慢悠悠地敲敲补补。有段时间,她外婆也在她家做一些针线活,陪伴她的还有一只猫。印象中总有这样一幅画面:阳光和暖,小院里,屋门旁,一白发苍颜的老人坐在小板凳上,扯开一根长线,一手把住膝头上的衣服,一手拿针在头皮上划拉两下,再扎进衣服走起线来,在她的脚边有只盛满针头线脑、布头、扣子的笸箩筐,一只小花猫蜷缩在筐旁静静地睡去……我常想,无论有怎样不一般的生活方式,惟岁月静好才是一种最好的姿态.
力的家庭环境也造就了她鲜明的个性。青春时期她穿着袍子,留着长发在大学校园里穿行,被一些学生追着喊“三毛!三毛!”——那时校园流行三毛热。的确,从长相到内在她都有点像三毛,她在专业和工作上都来回折腾过,婚恋上也不管不顾过。当然任性之后也有对生活的顺从,但这丝毫不能掩埋她我行我素的洒脱。后来知道了张爱玲便觉得力长得更像张爱玲,不过在婚姻上她很圆满,可比张爱玲运气多了。
非同学是个传奇。在我印象中他本是个傲了吧唧的家伙,小学时跟他接触不多,有了这种印象要追溯到高考前,在一个培训班的教室里,当着很多人的面,他得意地说了一句让人瞩目的话:“……我将来就靠我老子了!”言语之间,好像他老子是“李刚”——不过那时“李刚”尚未横空出世,只是这话颇让人耳熟,是很多背靠大树者常用的口头禅,有仿佛站在高处,睥睨众生的意思。非的老子是个教授加系主任,在那个尚没有“教授满街走”的年代,他是有骄傲的资本。不过他这算是“文二代”还是“官二代”?又或者也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官二代,毕竟一个教授出了校门还有多少能量?混社会怕还是少不了个人多加努力吧。非说了那句宣言后并没有就此抱了大腿躺平,后来的发展也令人刮目相看,他顺利地考进了大专院校,靠个人魅力赢得了他的美女老师的芳心,这老师还执拗地非他不嫁,演绎了一出《传奇》,非毕业后春风得意地当了公务员又抱得美人归。然而这还不算故事的结局,其后他继续政务上亮眼,生活中斑斓,后来不知为啥又离婚再婚的,但终归算是一手官印一手温香软玉,成功地演绎了完美人生。
说到某二代,玉才是最有资格傲娇和显摆老子的,她父亲曾是主政一方的父母官。我小学和她同桌时,到她家里去玩过,当时只知道她爸在外地工作,其他一无所知。娇小玲珑的玉无论外貌还是为人都低调素朴,平如常人,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当时她爸没有升迁到后来的位置吧,但不管怎么说,玉给人印象是个温和淳朴的人,这也是我欣赏她的地方。生活中,我遇到过太多爱嘚瑟的人,嘚瑟出身、嘚瑟老公、嘚瑟房、车等等。当然炫是每个人的自由,本也无可厚非,无非是希望别人高看一眼,但其实不炫才是最高境界,那些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人更令人钦佩。还有一种人就尤其可恶了,那就是一面显摆自己,一面打击别人。本来显摆给别人看,已算是占了三分优势,如果再以自己的优越去嘲笑别人,那就是对他人的伤害了,而这种捧高踩低、尊己卑人的人通常家境还真不怎么样。扯远了,回过来再说两句。有人说,一旦身居某个阶层,就会围绕种种传说。玉家也是多有市井俚闻的,譬如她的公子哥哥、白富美的嫂子等等,反正有阶层的人家总是值得坊间小题大做、添油加醋、大书特书的,我在这里就不多八卦了。但无论别人如何瞎掰,玉给我的印象始终不变。
低调的婷目前已是副厅级了。人家说人无完人,在我心目中,婷便是完人。婷的才、智、品、貌都是出类拔萃的,她占尽先天和后天的优势,她就是那种都那么优秀了还在不断努力的人。人家又说三岁看老,她这种品格从小学时期就彰显出来了。仍记得某天她肚子疼请假在家,我和力等几个同学去看她,她爸告诉我们,她肚里蛔虫发作时会疼的在床上打滚,但只要不发作,她就会立马学习。就在说话之间,仿佛为印证她爸的话,她肚子又疼了,我们揪着心眼见她捧着肚子在床上痛苦辗转然后直愣楞发呆,不久之后果然爬起来继续写作业。那情景历历在目,让不爱学习的我由衷感佩,我是属于那种常常心动却从不行动,脑袋那么愚钝了仍顽固四体不勤的人,如我之人只能做个静立一旁的欣赏者,为舞台上婷的绽放而鼓掌。多年前婷挂职中学副校长,一次聚餐后,多年不见的我们出门闲聊,她热情相邀我去她家玩,而我却为等别人谢绝了她,后来发现,我等的那俩小黎民早已绝尘而去。自那次我一把推开了能够深入和加强“俺上头有人”的机会,此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过面。
我记忆深刻的还有留着学生头的女生平,平的父亲是公交司机。某天早上我和銮同学结伴上学,刚走到站台,公交车晃晃悠悠正起开,眼尖的銮同学一眼看到车上的平,大喊道:“老白!等等我们”,好脾气的平爸不知我们是喊他呢还是喊他闺女呢,反正吱嘎一声停在我们脚下,我们搭了个顺风车。
平是个影迷,电影院有啥新电影她先知道。一次下课时,平在教室后面大声说我长的像“李世民”。我嘴上没吭心里却嘀咕开了:这平同学生啥幺蛾子,怎么说俺长得像个男人?就算他李世民是个千古一帝又如何,俺偏不稀罕像他!俺又没有那个气吞山河的态势,你就拿俺寻开心吧!因了心下不爽,我便回转身用眼睛向平冷冷扫去,不想目光正碰着后面的李士明同学,他也听到了平的话,正糊涂懵懂且目光炯炯地望向我。我蓦地脑袋一懵,难道我听岔了,平说我像李士明?就他那马脸小眼的样子?我当下不客气地指着李同学不满地对平说:“你不是说我长得像他吧?!”平见状昂首哈哈大笑起来:“我是说你像李-秀-明!”“李秀明是谁?我好像不认识•••••”,平洋洋得意地大声说:“李秀明是电影院新放的电影《孔雀公主》的女主演呀!”听平这么一说,俺怨怼全消,立时心花怒放起来。后来转念一想,人家在教室里大声嚷嚷说不定是在炫耀她看的新电影呢。不过不管咋说,我还是很有点小窃喜的,然后就在那个星期天下午硬拉着拜把子的萍二姐到电影院,特意去看《孔雀公主》,而且全程不理会萍如何赞叹王子的俊朗,俺只管眼不眨盯着公主的“秀明”,绝不放过一个镜头,尽管俺俩并不多相像,但我从此对李秀明关注爱慕起来,觉得她满足了我小时爆棚的虚荣心。至此平同学算是把我带进了茄子窠,追星一入深似海,书本从此忘九霄,我开始走上了追星之路,和萍二姐一起看明星画报,剪贴帅哥美女图片,到如今半百年纪俺都热衷明星八卦真是多亏了她(捂脸中)……
其他还有远在美国的健、踏实努力的民、“四大金刚”之一的刚、让人惋惜的宇、追星助推器——数学老师的女儿丽……太多的回忆是不能一一道尽的。我终于明白了萍的系念,少儿时期是最简单纯洁的时光,相比职场张牙舞爪的环境,怎么能不让人留恋呢?美好的记忆是值得永远留存和纪念的。萍常常提起的那些同学们,不知道有没有人也会去追忆小学时光?有没有人也会偶尔想起过同窗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