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的女儿
二
晚冬的日子短,临近过冬的日子,天,说黑就黑了，土撒山的土司小叶普，在他的五个老婆的缠绵而做作的欢声笑语中，勉强吃过了晚饭,便站起来走出门，五姨太笑嘻嘻地说：“老爷，按照往日的习惯，你是今晚要在哪里过夜呢?”他怒视了五姨太一眼，谩骂道：“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婆娘。”五姨太脸顿时猪肝一般，心底明白，今儿想和土司亲近是不可能了，她怨她,恨自己到底哪儿说错了，唉!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没有一儿半女，土司想女儿了，想七姨太了，一幅好脸蛋没有用，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便把头压得很低。七姨太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向属于自己的房间。默默地祷告去了，她和土司一样，内心满满地期盼女儿小叶佳平平安安归来，但却封锁住自己的内心。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白了七姨太一眼，三姨太阴阳怪气地说：“小妖精，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女儿么，有啥了不起。我也回房间了。”二姨太没有说话，三姨太却想着和管家的事情是不是失败了，心里很是不安，站起来跟上四姨太。二姨太看着众人走了，也掏出汗巾抹抹嘴离开饭桌，下人们一个个忙忙碌碌起来，收拾那一片狼藉的残羹剩菜。
土司小叶普不知道咋的，心“噗噗”地跳，他慢慢地向二姨太挥了挥手说：“我出去走一走，静一静，看看马帮到了没有。”说完便叫来管家吉狄啊鲁，两人漫步走向土司府的后花园。
小叶普对着管家问道：“阿鲁，我的心慌得很，马帮不会出事吧，乡里乡亲等着分盐巴呢?”
“不会的。”吉狄阿鲁狡猾的小眼睛一闪说：“没事，有马锅头吉多在，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小叶佳跟着她的干爸好些年了，从来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你就等着他们金丝雀般的欢声笑语的到来吧!”
小叶普拍拍胸口说：“按照往年的时间说，马帮这个时候该到家了，今年却有些反常?”
管家拍了怕脑袋，心不在焉，故作镇定地想了想说：“是呀，该到了。我们、我们坐下来等等。”小叶普点点头，俩人走上花厅的走廊上的红樟木的躺椅上坐下，管家掏出川烟叶子，递给小叶普几片，两人卷了卷，用火镰嚓嚓点燃卷烟，吧砸吧砸吮吸起来，一股股烟雾从嘴里往外喷。两人望着远方树林深处的弯弯曲曲的茶马古道，静听着马帮铃声。小叶普看着远方的天空，生活的浪花一阵一阵涌向他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老了，力不从心，在这个土司府里面，除了吉多，没有一个可信的人，大老婆精明能干，却在早年间难产死了，二老婆只知道吃喝，三四两个老婆心机不纯，五老婆像只骚狐狸，成天想着男女之间那点事，可依靠的老六误食野生菌暴毙而亡，老七成天只会烧香祷告。唉!土司的孤独有谁知?他把一切希望寄托女儿，他和所有的父母妻子一样，牵挂赶马人的归来啊!
天，越来越暗，卷烟也烧完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土司府的外面传来，小叶普和管家站起来，仔仔细细地静听了好一会儿，才感到有“叮叮当当，当当叮叮”的马铃声，从深深的山林间传了出来，但却没有小叶佳优雅的歌声和马帮汉子的爽朗的欢声笑语。
小叶普担忧地说：“还是出事了，难怪我的心跳的厉害。”
管家虽然做贼心虚，心里忐忒不安，他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吉多死了，小叶佳死了，他可就很快成为新土司了，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害怕的是他们还活着，事情暴露的话，自己的努力全随东流的水哗哗而去，梦里的金山银山一场空。但是，此时此刻，看一步走一步了，他在心里骂道“但愿出事更好，让你这个断子绝孙的老土司的兄弟吉多死了，连你的女儿小叶佳也死了才好。到那时，一切就是我吉狄阿鲁的了。”表面上确实那么镇定，贼溜溜的小眼睛一转，笑嘻嘻地安慰小叶普道：“老爷，别，别担心，马帮到了就明白了，也许不会像你说的玄乎吧!这几天天气不好，怕是人困马乏了吧!”
小叶普和管家的眼睛，都紧盯着踏上土司仓库的马匹：心里数着：一、二、三……三十二匹马都到齐了，垛子是满满的鼓鼓囊囊的。他们看到马帮后面的第一个人，不是马锅头吉多而是小叶佳，跟在她后面的赶马汉子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小叶普慌忙冲下花厅，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吉多呢?”
小叶佳听到父亲的声音，“呜呜”的哭声更大了，从马匹后面跑到小叶普的面前呜呜地说：“干爸死了，为了我，他被歹人暗杀，中了四五枪。”
小叶普怒吼道：“谁干的?”
一个年轻精明的汉子说：“两个土匪打扮的彝族汉子，被我们击毙了。吉多咽气时只说了个‘三……四……’便没有了。”
小叶普怒吼道：“土司府盏灯，所有人为我的兄弟洗澡，更衣，守夜。奶奶的，我就不信，在这土撒山，我小叶普是待宰的羔羊吗?谁他们那么大的胆子，尽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管家看着小叶普黑铁铁的脸，弯下腰说了声：“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我家老也过不去，查、一查到底。我这就下去吩咐。”管家走了，小叶普让汉子们把吉多的尸体抬到土司府前面的场院一角，命人砍来树枝搭了一个大大气气的木棚子。小叶普看着吉多的尸体，眼泪“啪啪”流了下来。
吉多遭暗算死了，土撒山顿时弹跳起来，那些盼望已久的父母妻儿们，看着赶马人平安归来，悬吊久久的心放进了肚子，听说马锅头吉多遭人暗算，一个个义愤填膺，咒骂歹人不得好死管，一阵相互问候之后，人群慢慢散开，扶老携幼各自回归家里，让出得力的小伙子们都到土司府帮忙。管家吉狄阿鲁把大伙集合起来，作了一番吩咐：“为吉多刷洗的一队，换衣的一队，寻找棺椁的一队，请道士、法师、吹鼓手的一队，为吉多筹备粮食、蔬菜、肉食、桌子、宰宰杀杀、香纸火的一队。筹备锅碗瓢盆，洗洗涮涮，切切煮煮的一队。”大伙看了一眼管家，默默走开，寻找自己要做的事情而去了。土司小叶普拉着呜呜啼哭的女儿小叶佳走进吉多那清洁、干净、明亮的房间，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七姨太、二姨太和几个年老的相邻。小叶普坐在的矮床上，七姨太搂着小叶佳， 靠在小叶普的身边，小叶普老泪纵横， 其余望着窗外漫天的星星，感叹的泪水湿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