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骑电车给A小区送货，出来时一不小心把相邻的B小区出车口的栏杆给撞断了。
细心地观察后，闸机是完好的，只是这悬挡的铝合金栏杆齐茬断了。我确认这栏杆肯定以前断过，茬口分明是旧的，空心的铝方管里边镶着一根木条，两边用螺丝固定连接在一起的。
“看啥子看，还不赶紧走!这会跟前又没人看见”边上有人这样大声建议着。
不能走，这样跑了算是一回啥事情呢!本能告诉我，做人是要有担当的。大不了就是给人家赔钱，这是我当初最真实的想法。
旋即，一名保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愠色大声地喝斥着，你干什么呀，看这事咋弄呢!一副决不善罢干休的架势。
“呼叫张队，呼叫张队，您过西南门口来一下”这边厢保安用他夾杂着乡音的普通话如临大敌一般地呼叫着他的上级。
很快，从地下通道出车口快步走上来一个细高挑个子的自称是队长的男人。
保安队长眼睛很小，皮肤细白，说话面带笑容轻声慢气的，他只是隐约感觉到那看似柔和的笑容不怀好意而且好像在某个电视剧里见过这种场景，这位队长的笑属于很阴的哪种，还有他那小眼睛里咕噜咕噜转着的眼神，总是让人有些琢磨不定。
队长前后左右查看过闸机之后说，“把你车子先放这儿，让保安看着，你先和我去监控室一趟!”一副不容分说的神色，并径直前边先走了。
事已至此，只能协商处理。于是，我紧走几步跟紧了队长。在一楼七拐八折来到了后面监控室。
监控室在一间偌大房子里。硕大的办公桌正对着墙上不断闪烁变化的监控画面。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正襟危坐，不时地用目光巡梭着画面。那样子看起来很威武，像是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样。
“说说怎么回事”?室内男子用他不标准的普通话问着。一同跟进的保安队长看着我向这位努努嘴，示意让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给隔壁B小区送完货，骑车出门避人时不小心挂断了栏杆”我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句。
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样啊，张队你们协商着把这事处理一下吧，我有事得出去一会儿”男子吩咐过后，转身就带上门出去了。
“好的王总”对着男子的背影，张队把嗓门拔高了八度回复对方。我感觉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张队低到尘埃里的神态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此刻，监控室内只有张队和我。
“现在，你看这事咋弄?”张队不急不慢中对他说着。
“怪我不小心给你们造成麻烦，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人，都不容易，事已至此，你看看怎么赔偿吧”面对着这个明显出身农村的张队，我态度诚恳地说着。
“你说吧，赔多少钱”
“50元差不多吧，再说，这栏杆事前就是断的，只是中间用木板穿在一起的，现在只要抽出两边断茬，重换上一根木条就可以了”我在强调事实和他赔这么多钱的理由。
“咋可能呢!”队长一扫刚才脸上的笑容，习惯性地把嗓门升高了八度。歇斯底里般地吼道“你知道这根拦杆换新的多钱，一千块呐，赔五十块，开玩笑呢!”颈上的青筋暴起老高。
“可你这栏杆早前就是断的，中间用木板穿着，你不信可以看看，这用钢锯锯过的痕迹和使用日久后的旧茬口，不然，要是整根的怎么会断这么齐的茬口呢”我据理力争地为自己辩白。
“就算是事前断的，谁让你撞它呢!”队长有些得理不饶人了。看这情形今天是粘上我这个倒霉蛋了!
“你看着办吧，反正这事不了结，你今天走不了”队长负气地说着。
见队长是这么不讲理的态度“最多赔五十块，多一分都没有”他也有些决绝地回答
心想，我出门在外几十年，啥事没见过，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容易就被人讹诈。
至此，事情陷入了僵局。
监控室里，一片沉默的的气氛。
时间又过去了好大一阵功夫。队长只是不急不慢地坐在椅子上抽烟喝茶，而此时的我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的情形是，不是赔八百块钱多与少的问题，他只是不想被一伙狐假虎威的傢伙捉弄受气挨宰。
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我的手机铃声。电话那头老板在催问，送货出去时间这么久了，咋还不见人回来，后边还有着急送的货呢!
他简单地说了下情况，电话那头的老板就没了声音。看来今天这事只能让他买单了。
唉，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谁让他不小心撞了人家的栏杆呢!
于是，他重新鼓起了勇气打起精神跟队长说，“你看，咱都是农村人，出门在外谁也不容易呢，我一天才挣多少钱，还要养家糊口呢。就这么个事，还请队长高抬贵手，看能不能少赔些!”
“没哪事，你也别在这里攀什么乡情。这根栏杆一千块，让你赔八百就算是夠照顾你了”情急之中，队长终于说出了他心中想让我赔钱的数目。
什么?赔八百!啍哼，想讹人了吧，门都没有!我心里愤愤然把这样想。
正在僵持的当口，监控室进来了两个身着工装的人，一看就是小区的维修工。监控室的角落放着一些材料工具之类的东西，他们是进来拿东西的。
“来来来，刚好樊师傅你二位来了，你们是搞维修的，看看这栏杆能修不?”队长这样问进门取东西的两位工人模样的人。
都是干活下力的人，一定会帮他圆场的，我以为遇到了救兵。
稍时，我便察觉岀他们这些人毕竟都是一个单位的人，队长的问话里明显带着向听者递话或者说有某种诱导的口气。
这个从农村来的被喊作樊师傅的低个子男人，眼睛小小的，神态看起来有些萎琐，以我的见识眼前这种角色，绝对是在小区被人呼来唤去的那种。从打一进监控室的门，一看到队长他的脸上就堆满着讨好恭维的笑容。
队长如此问话，姓樊的当然心领神会。
“这，你看这断的这茬口挺深，这两头的断木条根本没法取出呀!”姓樊的操着乡下人一口四不像的普通话，分明是配合着队长的节奏在演戏作法。
“现在，你看咋弄?师傅都说了，修不好的”队长对着我说着。
此刻，队长脸上的表情四平八稳。那目光分明有胜券在握的样子，此刻，他正襟危坐在哪儿，单等着我就范了!
“妈的，一群窝里横的土狗”我心里泛起十二分的鄙夷。既然事已至此，此刻孤立无援的我心中反而出奇地冷静下来了。
“咋办，别这么耗着，我还有别的事呢”队长分明是用这样的话步步紧逼。态度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两个办法，第一，我拿出去找人修，给你恢复原状。第二，报警。我相信天下总有讲理的地方”我又把皮球踢向队长。
“让你拿出去修，万一你拿跑了咋办”队长说。
“切，我呸!”他心里陡生怒气。“
我公司四千多元新买的电动车在你这押着，还不夠吗，要不行，再把身份证押你这，行不?”他没好气的说。
事已至此，他忍不住天生的那股犟脾气又上来了。
“那成，你去修可以，不过得把你的身份证留在这儿，而且修完要保证不影响我们正常使用”队长似乎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中话里有话地说着。
这回轮到他犯难了。从技术上看，找人修绝对能夠恢复原状。但用成用不成还得人家保安队长说了算，这安全的事无大小，里边的水可深着呢!
豁出去了!“那我就报警”说话间他去掏腰间手机。
“别急，让我问下主管看咋弄!”队长随即拿起了对讲机呼叫主管。
而主管好象就在门外站着似的，循声进了门。
“商量好了没?”主管问队长。
“还没有，这人难说话很，死活不愿意多赔钱，居然还想报警”队长如实向主管汇报着。
“报警”主管先是一怔。随即便缓和了口气说，“这么个小事，报啥警呢!看在咱都是从乡下来的份上，是这，拿一百块钱，我找人去修。”
“怎么才给赔一百”上一次……“保安队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说了，事就这么定了!”主管急忙打断了队长的话。说完这话，带上门就出去了。
要说一百元也是他半天的工资，割肉的事谁不心疼?可谁怪自己粗心，怨不得别人的。还是那句话，人在矮檐下，那能不低头啊!
看来事已至此，和保安队的人斗智斗勇，这样也许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于是，他掏出手机，有些不情愿地把钱扫到了队长的手机上。
“从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人。”队长一脸地不甘心。“前几天，一个开小车的撞断了杆子，赔了一千二，还好说歹说的，就这，我还没给他算误工损失呢!”一脸奸笑的保安队长，装出一副宽洪大量的样子，还在哪儿喋喋不休地说着。
“x你妈”我在心里飚出一句粗话!
快步出了监控室，他从大门口取了电车，一溜风骑回公司了。
公司里风平浪静的，一切如常。对于他刚才的遭遇除了老板，似乎别人一无所知。
“事情处理完了”他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老板那边再没了下文。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的样子，库管又派他给这家小区里的公司送货。送就送罢!吃人家饭，给人家干，这大抵是所有打工者的心态。
当他骑车再次来到这个小区门口，看到那家小区的门禁上，被他撞过的那个拦杆又原物旧主的安在小区门禁的闸机上了。只是断裂处重新裹上了带广告的彩色胶带，老远看起来十分地扎眼。
“你咋这么不小心呢，看又把你粘上了么?”走近他说话的是该小区一名女保洁。
经常给这个小区送货，这位负责小区外围的卫生的女保洁，彼此点头打招呼，一来二去的有些熟络。
粘上了?听着这话，我有些不解地望着女保洁。只见她扭头四下望了望，见跟前无人便悄声告诉我，这种事都弄了好几回了。有司机和骑车的人一旦撞了，便拉住赔钱。
此时此刻的我，心中五味杂陈，煮豆燃豆箕，同根相煎呀!现在他才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底层互害的滋味!
这件事情已过去很多天而那根修旧如旧的栏杆，依然那么风光神气地核亘在出口的门禁上。
而谁，又将会是下一个倒霉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