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碾

　　在我们学校东面五百米的王家小桥村，还有三盘古老的石碾，在过去的岁月里，石碾是一种很常见的工具，同时也是乡村的一种象征。石碾【niǎn】，是一种用石头和木材等制作的使谷物等破碎或去皮用的工具，由碾盘(碾台)、碾砣(碾磙子、碾碌碡)、碾框、碾管芯、碾棍孔、碾棍等组成。

　　石碾分上下两部分，上面的叫碾砣，下面的叫碾盘。碾盘和碾砣的接触面上，錾(zàn)有排列整齐的中间深两边浅的碾齿，而碾砣上錾(zàn)有排列整齐的一边深一边浅的碾齿，用以磨碎粮食。碾砣被固定在碾框上(碾齿深的那头在中间)，而碾框是用硬木(一般是枣木和槐木)做成的架子，呈四边形。碾砣两头的中央有两个向里凹的小圆坑，里面固定着一个小铁碗儿，叫碾脐;在碾框的对应位置固定着两个圆形铁棒，与碾脐相对，凹凸相合，能自由转动。碾框的一端，中间有一孔，套在碾管芯上，而碾管芯是固定在碾盘正中央的一根金属圆柱。碾框上一般还凿有两个碾棍孔。

　　这一切组合就绪，再安上碾棍，这盘石碾就可以使用了。碾棍是两根一米左右的木棍，分别插在两个碾棍孔里，呈对角线分布。当逆时针推动碾棍，碾砣转动起来，石碾就开始工作了。使用一段时间后，碾齿被磨平了，需请石匠重新錾出碾齿来，赋予这种石制工具以新的生命活力。

　　记忆中，在村子有石碾的地方，就是村人聚集的地方，就是村人谈天说地大摆龙门的好去处。大家或站或坐或蹲，或吃饭或抽烟或双手抱在胸前什么都不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讲故事或说笑话，或传消息或发评论，高声的低语的，嘻嘻哈哈的严严肃肃的，各种表情都有，各种神态皆备。

　　这时的石碾是休息着的，这时的石碾就像一位沧桑的老人，也加入了村人的行业，只不过它扮演的，始终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孩子们是闲不住的，个个灰头黑脸的脏兮兮的孩子围着石碾玩各种游戏，玩得尽兴尽情，玩得兴味十足。等到玩腻了，一些孩子恋恋不舍地散去，还有一些孩子干脆就躺在碾盘上呼呼睡着了，睡得呓语声声，睡得口水直流，直到天黑家长寻来一巴掌拍醒……

　　我所记得的石碾的使用和管理是很有秩序的，每逢农忙之前或进了腊月，或到了碾炒面时候，每天几盘石碾都“叽叽扭扭”地有节奏的忙碌着。谁家若需要套碾了，得事先向碾主“预约”，并反复叮咛前一家套碾的：待完事后，务必相告，唯恐自家的套碾往后挪移或落空。

　　久而久之，有的碾主怕招来麻烦，索性就让套碾的自行排序。有的为了套碾，就于头天趁着摸黑在石碾盘上放上笤帚、簸萁或一些薯片、糠糟之类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占碾”。这告示人们有人占下要套碾了，你家若想套碾，就得和这家口头协议。正在套碾的，有义务转告其他问碾的下家是谁家。一般的乡里乡亲，无不恪守这个“先来后到”的约定俗成的排序规则，大家和睦相处，共同使用着石碾。

　　在我的记忆里，这个碾子，从早到晚，从春到冬，一年四季，终日吱吱呀呀响个不停，乡亲们不是在碾子上碾谷子、高梁、地瓜丝，以填饱饥饿的肚皮。在没有粉碎机的岁月，石碾就是最实用的粉碎工具了。老百姓推着笨重的石碾，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一步步，一圈圈，终年累月有走不完的路，干不完的活，过着贫穷而困苦的日子。

　　岁月悠悠，日月变迁。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村的生产生活条件已大大改善，家乡的人们都用上了电磨，大大解放了生产力。石碾逐渐散失了原有的功能和价值，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早被淹没在发黄的岁月深处了。但它的历史功绩功不可没，永远记载着人类发展的苦难史和文明史。那石碾不管人们喜欢不喜欢它，用不用它，俨然像一位年迈的老人一样，静静地蹲在角落里日渐破损和消寂，目睹着村里发生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人间变迁。尽管如此，在我的脑海里，石碾还在“吱吱咛咛”地转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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