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长篇小说《人间草木》,心中泛游南宋张栻诗:“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人间草木》以安徽青螺镇龙口生产队为背景,随主人公陆子规所见所闻、所思所行,力述近半个世纪农村变革历程。早年艰难求学,进城苦难历尽,富有之后反哺家乡的过程,呈现积极的生活态度与担当。
孙茜在京城有餐馆徽味小轩,陆子规入盟后迅速发展,两人从北京回到青螺镇,陆与曾经相恋的扶贫干部俞茹烟相遇叙旧,情知所起,一往而扶贫,渐成型“公司+合作社+农户”帮扶模式,采购村民原生态放养殖的弯羊、土鸡、鳜鱼等农特产品,供应自己的餐饮和其他徽味馆;孙茜以中医世家之技能传承返乡,在村里以“土地置换”和“公司+技术+农户”方式种植回购销售中药材,带领村民增收。
青螺镇困难群众实现增收致富的同时,也满足了徽味饮食产业和医药公司在大城市的需要。这种“聚民力、启民智、富民生、得民心”的帮扶在书中多处着力,像一道强光投进裂隙,身心为之一震。反思曾经的帮扶既有大水漫灌,也有“单向”注水,容易用力过猛,而陆子规“产商共利”的共生模式,可长效循环。
一线扶贫见证了农村的变化,从贫困户到脱贫户的改变。当下乡村振兴已在路上,需要思考、探索和寻求巩固脱贫攻坚成果有效衔接乡村振兴更好的方法。读过的文学作品均以干部帮扶、政策攻坚,村民思想发生变化收入增加生活习惯变好为蓝本,打赢了脱贫攻坚战役,迎来了吃穿不愁有房住有书读、健康有保障的美好生活,却鲜见提出如何持续美好、振兴发展的可行性思考。
《人间草木》另辟蹊径,从企业家的角度写帮扶,从发展产业恢复生态和企业拓展的角度来讲帮扶,因此不只是记录农村改革历程的书,可探源为谋划乡村振兴、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的参照。
扶贫时常思考群众在想什么,干部怎么帮。读了《人间草木》,思想忽然转弯,或许该问问企业要什么,市场要什么,干部为振兴乡村致力什么,媒介、桥梁?或仅执行政策,借鉴陆子规孙茜回归的方式邀请本土走出去的企业家返乡参与创业,邀请更多乡贤能人参与发展。经常被批只顾埋头拉车,没有抬头看路,实是身处基层,向往高处的能力与眼界有限,《人间草木》可拓宽帮扶路径与思维。
暂按下表,言回《人间草木》山乡岁月和人世风光。龙口有故乡的模样和相似的童年,山水幽清,花香四季。有青黄不接吃不饱穿不暖的往事,也有劳作无收、生病无医的苦累,作家笔力的深邃和思想的真挚使得文字有深深的代入感,读到孙茜姊妹共拥一件衣穿时眼中含泪,读到外来户被欺辱咬牙切齿。恨又无处恨。只能庆幸没有遇到韩家这般歹毒霸蛮的乡邻,但见识过贫困状态下村人的相互倾轧及偷鸡摸狗。
主人公陆子规一家早期的艰难,是改革开放前农村共同的艰难,虽乡村有自然的清香和陆至浩、孙九爷、陈三爷等人性之美善,终究难以伸展深入骨髓的贫穷与卑微。感慨文中示意尊严和良知从读书与富裕中得,孔子也说仓廪实而知礼节,二流子陈小文和贫苦户李瓜子既是。
陈三爷的儿子陈小文品行不端,陆子规知人善任,请他做管理,得到了财富、尊严、尊重。陆子规是知恩图报的一个版本,不恼新仇为报旧恩。
李瓜子好吃懒做、偷鸡摸狗,为人见人厌的贫困户。在机缘所成时得到陆子规一盒烟,一千元,李瓜子在人前露了脸。陆子规与孙茜的信任又激发李瓜子的斗志,自此收敛恶习,洗心革面,帮着陆子规和俞茹烟收购运输农特产品,得到帮扶干部吴春风青睐,抱得美人归。
李瓜子是书中以反扶正的典型,当然,这样的人物变化在现实里少见,另书中用人程序和职级职责等部分表述有待商榷,这些可归位于小说允许虚构。不影响对乡村振兴和帮扶形式的启发,填鸭式帮扶见效快,容易失效,对症下药或能激发内生动力,变输血为自主造血,不失为可行路劲,值得探索和实践!
《人间草木》人物刻画饱满,性格语言各有特色。为帮群众脱贫选择一路苦行、不计得失的基层干部俞茹烟,缥缈多金能量大的官二代顾鸿影,她们有情义有侠义、有担当有责任。让人看到希望,希望是光,是火烛,只有带着希望,前行的路才不会孤独。
《人间草木》里的爱情像极了八十年代的朦胧诗,有青春和时光不灭的意象,有臆想趋求的柔软和温暖,三位女子爱意饱满浓郁,可安慰尘世破碎,虽有难以两全的遗憾与孙茜离世之痛,也不可以责罚作家笔下的决绝,不能苟全才是生活本来的模样。
得有一段情愫不够饱满,一些故人靠不近走不远,扎在心底隐隐作痛。如春风柳絮、夏日流水、秋风黄叶、南山白雪。
作家用笔写真实的生活,作家也是时代的代言人,更是时代的思考者,借书力陈对腐败的厌恶,赞赏反腐,对为钱权不惜牺牲自然和家园满怀愤怒,对生态破坏和文明失落的忧伤,对人性贪欲有深刻的反思。
怀念田园美好,期待人心向暖,心向往而力行,为恢复水流清澈,游鱼再现的霸王河,陆子规出巨资修复河床,顾鸿影帮助俞茹烟实现梅岭温泉道路通畅,孙茜的人间草木生态园中玫瑰园花开四合、中药材草木繁茂……。
掩卷,揣度,陆子规即作家项宏。唐人张九龄诗“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草木本心,乡思不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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