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或者江南称之为雨盖,现在许多地方的人依旧这样呼伞为盖,包括细雨纷纷扬的苏杭。其实我在苏杭,仅仅听到几次喻伞为盖的语音;大多数发音很轻,你只能听到一个雨的后半音与盖的四声相连的声音。那天正好一场雨来,我旁边的女士说忘了带“雨盖”,其实那种称谓听起来很酷。雨盖,很贴切形象的名称,盖在头上遮阳掩雨;可能也有人不以为然,现在谁还将雨伞称之为雨盖,那么老土的名称。
其实,江南的市井文化老土着呢!正因为老土,就有了原汁原味的古朴风韵;看看就有了一种时代的苍桑感和文化的自豪感;多么富有乡土气息与民族风格的木雕工艺,全部集中在一片原始的聚居地;其中有达官贵人的花园庭院,有商贾大院的门紧屋深,无不都显示出一种存在于某个过往时代的文化生活品味。原来我们的先民就是依着这些窄狭的麻石铺成的街道,慢慢的行走在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历史年轮中;不管是张三李四王麻子掌权,卖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店铺照旧开张,卖金银珠宝的银楼照常营业。从秦皇汉武的铸币,到人民共和国的人民币,在这里都畅通无阻;无论什么时代到来,依旧官府衙门各施其职,士农商学各安天命。在无数暴走的岁月里,如若稍有不慎,这些历史文化的遗迹就会毁灭在政权更迭的硝烟中,有可能如今我们看到的就不是杏雨梨云好风光,而是一些失去生气的断墙残垣。
雨水,大概是江南的特产。你去了细雨纷纷江南,带回来的一定是一大堆湿漉漉的衣物。江南人留客不说话,只要小雨轻轻下。客人留不留,就看小雨浓与疏。江南油纸伞的好处,就是把伞伸在屋檐下,檐雨滴滴答答也让人觉得雨声很大,客人自是不便再走了。江南常常是一边阳光灿烂,一边风雨交加;其实江南的小雨根本就不用遮伞,你避雨在人家屋檐下,听听江南的小调评弹,听听越曲吴音,你一定会醉倒在江南水乡里。可惜呀!因为雨江南太美,去了一次又一次的人们挤满了水乡的大街小巷,戴望舒笔下的《雨巷》已不复存在;许多丁香一样的愁肠百结的姑娘被导游的调侃逗笑了,因为矜持从来就不曾抗拒过魅力,因为现代人从来就不曾对魅力着迷。我们先是看到姑娘们是把牛仔裤撕得破洞百出;然后索兴把牛仔裤撕成短裤裙;再撑一把比油纸伞更加秀气的自动伞,走在麻石铺成的小巷,何来的愁肠百结。自然,颓圯的篱墙外已没有了悠长的彷徨;江南的小街依旧洋洋洒洒着细雨,撑着伞的和没撑伞的摩肩接踵,走出来一道时代的风景线;兼而有之的是哲学家与照相机打成一片,理论家与实践者同处一船历沉浮。当然,游船与乌篷船还是各怀心思的选择。街道两边的木阁楼向街心伸出来形成一道街道走廊,那里曾经走过“吴王在时不得出”的浣纱女;走过“钱塘江上是谁家”的公子小姐。街两边木阁楼们各自占据着半条街的天空,两边人家可以四目相对,伸手相握,演绎出千年不朽的童话。可是解说者却说,正是因为临街阁楼低矮,潘金莲却在这种宋时的阁楼晾衣服时,因为西门庆的刻意而邂逅一段孽缘。这个自然引起两老者绊嘴,武大郎戴绿帽子的地方并不在江南,何怪江南的阁楼;只是这里街道与阁楼跟宋时大致趋同罢了。也是,如若纵欲,摩天大楼也风流。
秋天的江南,依然繁花似锦。撑着伞的姑娘,站在纷纷扬扬的细雨中,与花卉争艳,与小桥流水为伴,像极了一幅春天的写意画,我提醒自己,这时候已不是春天。难怪白居易人没到江南,就说“日出江花红胜火”,真正的到了“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大概两条腿都迈不开步子了。
我们所熟识的伞,也被称之为华盖,源自于帝王将相的顶盖,因为华丽的伞形被誉为权利的象征。后来又发展成为达官贵人们出门的一种行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行走在细雨濛濛欲湿衣的江南,撑伞的与不撑伞的只有两种人,前一种是女人,因为遮阳伞属于女人的专利。还因为男人不想自己太木纳,总是主动去接受女人的遮阳伞,为你撑伞已成为潮流,冲击着男人心中的自豪;因为,为你撑伞,比较起我为你写诗,来得有一些现代人的品位。
为你写诗,让位于为你撑伞;因为这是江南,烟雨朦胧的江南,细雨纷纷扬扬,我为你撑伞。
江南,撑开一把油纸伞,就是一种风度;不管你是否衣袂飘飘,我还是为你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