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打我记事起,父亲便是不苟言笑的沉默者,总是带着一丝丝的阴沉和冰冷。不过，他有一点与性格不怎么相符的爱好,那就是听歌。不仅听歌,他还喜欢哼唱，无论是下班回家的路上,还是充满烟火气的厨房,他都要哼上几首。而且，他哼歌并不跑调，倒是有滋有味，听那旋律，与原版歌曲并不违和。
所以，我很小也爱听歌，唱歌，估计是来自于父亲的一种遗传吧。小时候，我就熟悉很多老一代的歌手：林忆莲、张国荣、动力火车、beyond，等等，好多好多。特别是陈奕迅的《单车》：“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歌词与歌声融汇贯通，情感交织,汇成一段动听的旋律。尤其是这几句，最扣人心弦，深深刻入我脑海中，心灵里。
二
孩童时期,尚是天真,总喜欢让父亲把我高高举上头,或是领着我骑单车体验那飞一般的感觉。面对我的固执,他也极少斥责打骂,不厌其烦地满足着我。于是，我就总是在他的头顶上手舞足蹈，或者，在单车上驰骋。这样难得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弥足珍贵。
时光的流,淌在浅绛的漩涡里,静默地流淌。其实，我的童年,也如那单车,迎着夕阳,渐行渐远。慢慢地,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慢慢地,父亲开始听不懂我的玩笑;慢慢地,那些经典的歌,也被我埋藏在记忆深处。
随着时间远去,不知为什么，我和父亲的距离愈来愈远,开始仿佛有一条沟堑，有一种隔膜，但那条沟也随着我的年龄逐渐愈来愈宽,近乎变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我们之间很少交流，于是，那条鸿沟，让我们之间只是隔岸对望，可谁也不愿跨过。也许，女孩子的成熟，就意味着独立与叛逆，伴随着某种亲情的疏离。
父亲渐渐苍老,开始发福,肌肉和骨骼都不那么强壮了。而我随着年龄的增长,个子越来越高，腿越来越长，单车骑得也越来越快。他无奈地追着我,却怎么也追不上。我却兀自在公路上风驰电掣，享受少女青春的激扬，完全忘却了后面还有一位气喘吁吁的父亲。后来，学习任务越发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架普通的单车,也被我遗弃在角落,再也没骑过。甚至，懒散得不去看它。
记得，我十岁有余时,父亲工作愈加繁忙，出差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从一个月一次,到一周一次,从一次一两天,到一次三四天。我幼小的心灵,似乎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缩成一团,度过一个又一个苍白的夜。
对于父亲，我开始陌生起来。
三
那一天下午,他如往常那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我并没有迎上去,而是头也没抬地写着作业。他叹了口气,这已成常态,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我不耐烦地抬头,却看见门口赫然停着许久未见的宝贝——单车!车上的灰尘荡然无存,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光泽。它立在那里,仿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我望向父亲,他微笑着,也试探着小声说:“去骑单车吗？”那瞬间我笑了,眼框有些湿润,居然拉着他的手,走出了门外。
秋风拂面,清爽怡人,父亲陪着我,在江边的小道骑着单车。
“不要又要假装我知道,一切一切也都是为我而做,为何这么伟大,如此感觉不到。”我用力蹬着到前面去,他奋力追上我。天色渐暗,阳光从云层中倾泻下来,落下一地橙暖色,浮云与天幕交织,如斑澜的油画。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父亲仍然领着我骑那单车。“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膀,那怕遥遥长路多斜。”原来，父亲对我的爱使终不变,而且更加深厚，更加含蓄。也许，以后没有机会骑上那单车,但父与女的情感也不会再变；相聚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但这份美好的回忆,始终在我心头。
《单车》的旋律又响起,我听得懂，那是沉默的父爱。
重庆八中宏帆中学校肖睿萱
指导老师张翼
（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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