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斯:“孤”、“独”的畅想
在墨尔本仓促停留了两天就飞往了澳国北方的凯恩斯。夏日的凯恩斯阳光灿烂,海风夹着热浪迎面扑来,天气的炎热和初来乍到的陌生感又被酒店的温馨融化了。两天之游,葱绿的库兰达热带雨林、蔚蓝色的大海、海底斑斓的大堡礁,仅以色彩已经无法言及它们的个性,仅以“愉悦”亦无法表心中的诸多感受,于是便有了这个话题。
不过,以“孤”、“独”言及凯恩斯之旅,似有不当。因为同游中既有我家丫头,又有两位朋友,何来“孤”与“独”?然而超然于“我”之外,以别样的眼光来观察自然,大千世界里最富特色和活力的恰恰就是那些“孤”、“独”的存在。
在这个素有“热带首都”之誉的地方,它冬日怎样,我不知道,但夏日的凯恩斯甚是热闹:白天海滩上漫不经心的游人,傍晚闪烁的霓虹灯和酒吧里塞满的人群,清晨悦耳的鸟鸣和早起健身的人影,交织一体,又似曾相见。惟有黄昏时分那漫天飞舞的蝙蝠,是“独”一无二的,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的“蝙蝠狂欢”。我想是不是它们白天栖息林中太久,孤独难耐,到了傍晚便迫不及待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在空中随意地嬉戏打闹,追逐玩耍,以偷得一时之乐——原来蝙蝠也是喜欢热闹的,而且它们居然还要在人类面前隔空炫技,肆意张扬——我眼巴巴地望着满天飞舞的蝙蝠,却拍不到一张较为满意的蝙蝠狂欢的“全家福。
看来,这些随影相伴的群居家族,聚、散随意,不受约束,却孤傲难掩。那么把它们关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当我们乘坐小火车来到库兰达热带雨林,走进蝴蝶园,与那些被关在园子里的昆虫咫尺相隔,你才看到了它们的桀骜不驯和独立傲然:它们可以忘情地坠入爱河而不在乎这个世界;也可以专注于嗟来之食而我行我素;即使立于一片细叶之上,天地间的阳光似乎只为它而照耀。再看,连那些从树林中爬出来的蜥蜴,也敢在穿梭的人流中“我自岿然不动”;还有那山脚下叫不出名的小花,形似宝塔的花蕾于万绿丛中星光闪耀,近前细看则由无数细小的花骨朵叠合组成,真正是一个“孤”、“独”的聚合!这些细小的精灵和仙子,虽然不似闹市中漫天飞舞的蝙蝠巨阵,却以“孤”、“独”的存在构成了库兰达热带雨林之“魂”。
次日乘坐游轮经过两三个小时的航行,再换乘潜艇潜入到大堡礁,终于看到了隐匿于海域中的珊瑚礁之小小的一角。但真不敢相信,那些体态玲珑、色泽美丽且仅有几毫米的腔肠动物珊瑚虫,竟然营造出了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海底的巨大“自然工程”(至少在目前还没有发现超过它的)——它延绵数千公里由三千多个个不同阶段的珊瑚礁、珊瑚岛、沙洲和泻湖组成。伸手即触的零距离瞬间将你带进时光隧道,亿万年间生命创造的奇迹令你震撼!这些微小的生物以纤细的躯体,在海底构建起色彩斑斓、气势恢宏的“生命长城”,又将你引入生命的圣殿,亿万年间奉献的生命祭品令你敬畏!的确,在浩瀚的大海中,它们是孤独的,但不息的海涛声从没有停止为它们的孤独而吟唱,就连我们靠岸的孤岛,那里栖息的数千只海鸟,也常年为它们的孤独而守望;在亿万年生命的进化中,珊瑚是坚韧的,惟其如此它们才以生命的原始状态,精美地描绘出大海的年代,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千万游客,却留下了他们的欢声笑语与堡礁相伴。
“孤”、“独”的存在当然不止自然界。聚焦于“我”之外的群居特别是独处者,世界更是无比的精彩:晚霞中沙滩上飞跑的孤童,终于挣脱父母的牵手而获得了难得的自由;撒满夕阳的海边,孤独的年轻卖艺人,琴弦和歌声里飞扬的却是满满的激情;行驶在雨林中的小火车,车厢里塞满了人群,却只有晨曦的投影而悄声无息,恰如这寂静的山林还没来得及睁开睡意朦脓的眼睛。
航行在前往大堡礁辽阔的海域中,船舷上一位老者闯入我的镜头,原以为他只是偶尔的离群索居,素不知整个海上航行都孑然一身,独往独来。于是便有了这难得的摄影特写:小岛潜浮,任凭海浪冲击而独有我醉;船舷日光,任凭烈日炎炎而独有我在;船头迎风,风烛残年却叫板大海的威力。这就是旅途中的“老人与海”,没有桑提亚哥与鲨鱼搏斗的勇猛,却敢于挑战生命归途的最后时段;也无需向旁人倾吐内心的感受,唯有独享这份情到至深之处的“孤独”。
于是童稚、青春、暮年便构成了生命的礼赞;于是“孤独”的寻常之意——只在乎你在乎的人,而忽略了在乎你的人,或者你在乎的人又不在乎你,也被彻底颠覆,转而变为:孤是王者,独是独一无二,孤独就是生命认知呈现的圆融状态 。因而真正的孤独是高贵的,而高贵的孤独者就是思想者。当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他的思想是自由的,他面对的是真正的自己,他能让自己安静,亦能让自己自得其乐。
这就是凯恩斯之旅,初见雨林之孤独,初尝海上航行之孤独,却也试着读懂了自然与人的“孤”与“独”。
2015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