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西河弯弯 (10)

作者:盐如玉   发表于:
浏览:41次    字数:6340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143篇,  月稿:0

  第十章

  赤脚医生

  熟读医书数万册,奈何疑难怎对症……

  行医难,难于上青天……

  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漆黑伸出寒冷的指爪,悄无声息地把地上的原始地貌掩埋。密集的雪粒闪着微光,寒意和潮湿越来越重。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救人要紧”对少华来说,是一种神圣的信念。就是整个世界都已冰冻三尺,他决意要成为一个用真情融化积雪带来温暖的人。少华艰难地跋涉,感觉夜诊路上,万物的黑影向他聚拢,大雪要把他围困在荒郊野外。突然,少华脚下一沉,陷入路旁的排灌沟。少华大声呼救的声音,在白雪茫茫的旷野中扩散,直至虚无……

  说到医生,人们习惯地想到穿着白大褂按部就班地接诊病人的工作状态。可是你知道吗?20世纪70年代初, 中国有一种特殊的分布在乡间的医疗队伍,名曰赤脚医生。他们背着药箱奔走在村道上,把健康送进千家万户。他们用心智与错综复杂的病魔斗争,书写出一个又一个局外人意想不到的艰辛故事……

  “神药相兼”不是成语,但在当年乡间连目不识丁的文盲也熟记于心。少华正是这种俗语流行的年代背起药箱走村串户。在神汉巫婆比医生红火得多的环境下,少华见识了不少荒谬的民间异闻……

  雪夜历险

  一个寒冬的深夜。

  少华守护在陈有道床边。时间已久,少华下肢麻木失去了知觉。3瓶500ml大输液点滴完毕,陈有道腹痛消失,安静入睡了好一阵。少华惦记着玉芬母子,婉言拒绝陈家人留宿,起身离去。

  少华出诊后,玉芬一直没睡。她坐在被窝里,解开棉衣将亮抱在怀里,心神不安地等待着少华归来。没有闹钟,更无手表, 夜幕无边无际,时间似乎凝固了。玉芬侧耳倾听室外的动静,室外静悄悄的,仿佛置身真空内,出现令人不安的幻鸣声。走了这么久,少华怎么还没回来?是患者病情危重不能离开,还是路上发生了意外?玉芬不由自主地朝窗口张望。窗口发白,她心里一惊:天亮了?!

  少华边走边想,放了寒假,弟弟妹妹都到父母身边去了,玉芬母子住在卫生所很孤单,他心里发急,疾步向前。

  少华走出门才发现,眼前一片白茫茫,鹅毛大雪不知下了多久,眼下仍在肆无忌惮地飘舞。他穿着塑料雨衣急匆匆赶路,踏着厚厚的积雪翻上西河东联圩。天地宁静,雪落无声,满目银装素裹,两岸白雪皑皑,西河宛如一条悠长的水银带子。少华无心观赏水乡雪夜景观,急匆匆赶路,脚下发出清脆急促的响声,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出门时手脚冰凉,其实丝风不动,少华却感到冷风从颈口与袖口钻进了心窝。没走多久,他脸上发烫, 身上发躁,开始冒汗。

  经过黄家村,下了西河东联圩,走上一条高高的旧坝改建的机耕道,这是黄家村通往二分场卫生所最近的路。右边的排灌沟被积雪覆盖,路沟一色界限难辨,左边是水沟。少华担心掉进水里,脑海里临时确定宁右勿左的行路方针。雪越下越大,密集的雪花飘在脸上立即化成水向下流淌,雪水落在衣领上,冻成硬梆梆的冰块。走了一程,平安无事,少华加快脚步,一不小心,宁右勿左误了大事。少华连人带出诊箱跌进了排灌沟,深深的积雪差不多没齐了腰。他拼命挣扎,想爬上坝顶,可是沟又深又陡, 沟壁结冰打滑,少华陷在深雪中无法动弹。不多久,身上的热汗变成了冷水,刺骨的寒意内外夹击,绝望的念头突然袭来,少华扯破喉咙呼喊救命。夜深人静,喊声传得很远很远,不见回应。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求生的念头迫使少华与雪作战——他将身边的积雪不停地捏成雪球,不断地往沟左边坝外的水塘中抛。雪球击水的声音竟然如此响亮动听,大大鼓舞了少华的斗志。雪球越抛越多,雪坑越来越大,少华身上又在流汗。汗流多了口渴,少华吞雪解渴,感觉比夏天喝冰水更有情趣。

  “人在哪里?”几个小伙子沿着坝道走来,一路呼叫着。显然,少华呼救声传到了黄家村。

  少华兴奋地回应着:“在这里!”

  施救者来到少华陷入雪坑的地方,有人丢下一条粗麻绳。少华将麻绳捆在身上,几个小伙子拔河一般将少华拉上了坝顶。

  夜色深沉,万簌俱寂,玉芬依然坐在被窝里侧耳倾听,依然出现幻听——仿若少华情绪低落时奏出的笛声。少华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又遇上了棘手的病?天这么冷,少华深夜出诊,连续疲惫,近来肾病又犯了。玉芬暗自叹息做赤脚医生真辛苦,脑海里浮现少华曾经讲述他出诊时发生的故事——

  三年前,春耕时节,少华为急性肠胃炎患者万为年连夜出诊。万为年病情好转后,少华起身返回,患者家人打电筒准备送行。少华想到正是忙季,作田人赶早摸夜很辛苦,他谢绝送行独自往回走。经过一片坟地,电筒突然灭了,少华想回去借电筒,但怕人笑他胆小,犹豫片刻,心想:不到三里路,摸也要摸回去。少华不信迷信,但在黑夜里独行,且要穿过一片坟地,仍免不了有些害怕。少华记忆中,那是一片古木参天野藤如织墓堆成群的“鬼窝”,白天置身其中也感到阴森森的。布局混乱的坟堆上长着乱蓬蓬的野草,少华麻起胆子穿过坟地,自以为前面是机耕道。谁知弯来拐去走了一个多小时,不但没走出这片不到三里路的田畈,而且分不清东南西北,脚下杂草丛生,显然不是正经路。少华继续走,终于发现一条白色而平坦的路横在面前。这路比田埂低得多,少华收拢伞当拐杖试探着欲往下走,伞尖抵靠路面才知是水沟。少华愣愣地站着,下一步不知该往哪里走。天开始下雨,少华将出诊箱放在田埂上当凳子,打着伞坐在药箱上守到天亮,才知南辕北辙走了大半夜冤枉路。

  正当玉芬心里越来越不安时,门外响起少华急切的呼喊声。玉芬激动地回应着,把亮放进被窝里,披着棉袄穿着单裤跳下床打开门。少华抖了抖身上的雪,脱下雨衣跨进屋。玉芬从热水瓶中倒出一碗红糖生姜热汤。少华喝完汤,脱光衣服,玉芬用干毛巾为他揩汗,然后用热水毛巾为他通身擦一遍。这是少华每次寒夜归来玉芬必不可少的功课。

  “功课”完毕,夫妻俩钻进被窝里,紧紧地拥抱着。少华感到家是人世间最温馨的港湾,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玉芬轻柔地抚摸着少华的上肢与胸部,用体温和温情安慰自己的丈夫。

  躺在玉芬身边呼呼入睡的少华,梦境的屏幕上正在播放另一个惊魂之夜——

  一天深夜,少华从牛角湾队出诊回来,路过南田畈,遇上一群也许正在寻情恋骚的狗。极可能是少华干扰了狗的好事惹恼了它们,群狗发出愤怒而高调的狂吠声,恶狠狠地向少华扑来。情急之中,少华往地上一蹲,群狗惊叫着调头逃窜,跑出一定距离回头站立,啼哭般狂吠,观察它们共同的敌人,过了一阵又向少华扑来。少华再次蹲下吓跑了群狗……如此这般,狗识破了少华的虚招,开始更疯狂地进攻。少华急中生智,抓着出诊箱上的皮带飞舞出诊箱,这种从未见识过的“武器”,吓得群狗再也不敢近前。少华且战且退,群狗继续追赶,快到卫生所,玉芬闻声抓着扁担奔过来助威……有人敲门,一个急腹症病人惊醒了少华的恶梦。少华急忙翻身起床,此时还是天地迷糊的黎明前夕。

  神药相兼

  傍晚,少华到二十几里远的余家村去出诊,路上要经过好长一段山路。山上有蛇,据说还有豺狗,晚上很少有人敢单独行走这段险情四伏的路。出门时,少华抓起一把铁锹跟随来者上路。几次夜诊历险,少华接受教训,特意买了把铁锹,只要出诊就随身带,白天顺路采草药用得上,晚上则是再好不过的防身武器。赤脚医生有其特殊性,医药之外,有些看起来与本行毫无关联的农具也成了很有作用的辅助工具。

  少华带锹上路,说明他将独自返回。玉芬为之担忧,她想劝少华让病人家属陪伴回来,但知道自己的丈夫生怕麻烦人,劝也没用,玉芬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断夜之后,玉芬忙完了当天该做的家务事,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上了窗外的树梢。

  亮正在酣睡。

  玉芬白天劳累,早该休息,但心里惦着少华,怎么也睡不着。亮突然哭起来,玉芬以为亮在梦哭,伏下身子轻声呼喊宝宝乖,用手隔着衣服轻轻地拍打亮的胸脯。

  亮哭闹不止,带着哭腔含混不清地喊妈妈。玉芬伸手去摸亮的脑袋,发烫。

  玉芬给亮喂凉开水,亮喝了几口,接着哭闹。

  跟着少华这些年,玉芬懂得一些医学知识。她为亮量体温—— 39度,然后听诊——肺部呼吸音无异常,再看口腔——双侧扁桃体肿大充血。玉芬为亮喂抗菌消炎药和退热药,药刚进肚子,亮就吐。

  玉芬打开门,望着门前的路。月光下,泥路发白,路两边的池水闪着粼粼波光,快到凌晨一点,依然不见少华的身影。

  此时,少华在患者的邻居家,等待神汉“抢魂”完毕才能去给患者看病。神汉正在装神弄鬼,锣声鼓声怪叫声,吵得人头皮发麻。

  尽管科学倡明,迷信活动在阶级斗争稍许松懈的社会环境下就开始抬头。愚昧是迷信的沃土,这些荒唐的迷信活动创造出不少荒诞无稽的怪事。有位专治妇女不孕的神汉,明明是胡子拉茬的准老头,却自称送子娘娘,装神弄鬼,招术奇特,关紧房门对着躺在床上的女人施法,令人在房外不停地敲锣打鼓。一次被人踢开房门,发现神汉正在诱奸女人。

  少华行医之初,神汉比医生还要红火不足为怪。先让菩萨显灵再让医生看病,百姓称之为神药相兼,少华并不生气。看怪病增长实践经验,诊杂症提高医学水平,少华不远二十里步行前来为患怪病的村民余秋富出诊,与他勤奋好学有关。

  神汉收场后,少华来到余秋富身边,详细询问病史,认真检查,了解到如下情况——一个月前开始,余秋富头痛,午后发热,食欲不振,精神不佳,逐渐消瘦。十几天前,余秋富出现剧烈头痛伴呕吐,双腿发软,步态不稳,午后发热发展为持续高热,病情进一步恶化,出现喷射性呕吐,抽搐昏迷等中枢神经症状。

  综合分析,少华考虑为“颅内感染性病变”。根据病史和病程变化,余秋富有可能患了结核性脑膜炎。少华建议将患者尽快送往市级医院就医。天快亮,少华到家,玉芬抱着高热抽搐的亮在哭泣。

  假戏真做

  天刚蒙蒙亮,秋菊敲开卫生所的门,急匆匆地问少华:“李医师,有安眠药买吗?”

  少华问:“你要安眠药做什么?”

  秋菊回答:“我睡不着,昨晚一夜没交眼。”

  少华边请秋菊坐边安慰说:“一夜没睡好是偶然失眠,暂时不要吃药,过几天看看好不好再说。”

  秋菊着急地说:“有没有?有就卖给我。”

  秋菊急躁的语气,愁容满面的表情,让少华觉得不对劲。他想了想,回答说:“没有,前几天卖光了。”

  秋菊突然站起来,抛下一句:“没有我到别处去买。”随即转身就走。

  少华急忙拉住秋菊:“你等等,我再找找看。”随即面朝厨房里喊道,“玉芬,你陪秋菊坐一会。”

  玉芬应声而来,拎起热水瓶为秋菊泡茶。

  没过多久,少华用纸药袋装了20片西药片交给秋菊,郑重其事地叮嘱说:“每晚睡前吃两片,千万不要多吃。”

  秋菊接过药袋连连点头:“一定一定,不会不会。”拔腿就走。

  玉芬慌了,忙问少华:“给了什么药?你晓得秋菊夫妻俩吵架吗?她丈夫昨天晚上拳打脚踢,逼她去死。”

  少华不慌不忙地说:“安眠药。”玉芬喊声不好,起身欲去追赶秋菊。

  少华拉住玉芬说:“不要慌,看我把戏演完。”

  玉芬嘀咕着:“正经人做鬼事,又要搞什么鬼名堂?“ 少华笑而不语。

  秋菊的住处离卫生所很近,她快步奔回家,将少华给的药一次吞了,随即脱掉鞋子,躺在床上,哭腔拉调地将儿女喊到床边, 告诉说自己吃了安眠药,很快就要死。儿女嚎啕大哭,秋菊的丈夫荣生慌了神,喊来几个汉子,用竹床把秋菊抬进卫生所。

  荣生疾声呼喊:“李医师,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啊!”随即抱着秋菊的头哭喊着,“好子妹呀好子妹……”

  玉芬十分吃惊,心想我的痴郎中这回真的弄出大事了,如何是好?!平时从容不迫的玉芬,这回急得跺脚。

  少华却不慌不忙,一边为秋菊静脉输液,一边对荣生说:“来得及时,不用担心,我会尽力救。”接着叮嘱荣生,“你千万不能再打老婆,弄出了人命怎么得了!”

  荣生连连点头:“不打不打,再也不打!”随即挥拳击打自己的胸部,“以后有气,就打自己,打自己……”

  秋菊安然无恙,下午在家人的陪同下走了回去。临别时,荣生紧紧抓住少华的手,连连道谢。这对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夫妻,此后再也没有大吵大闹过。有人笑称少华是“神医”,几粒安眠药将这对怨家变成了好子妹。

  事后玉芬问少华,秋菊吃了安眠药,怎么不洗胃,也不用解毒药,光吊几瓶葡萄糖,为什么好得这么快?

  少华笑道:“不是安眠药,是维生素B1片。”

  玉芬白了少华一眼:“你这个白衣骗子,亏你想得出来。”少华正色道:“这叫假戏真做,曲线救人。”

  玉芬不满地嘀咕着:“不懂,我只觉得你有点缺德。”

  少华耐心解释说:“你想想,秋菊空手离去,气头上,劝说有用吗?谁知道她会不会去投河、上吊、喝农药。秋菊不识字,我用维生素B1稳住她,同时化解她夫妻的矛盾。你说说,这是缺德还是积德?”

  灵丹妙药

  一位肺心病患者突然死亡,隔壁邻居魏七兰十分害怕。不久魏七兰感冒咳嗽,呼吸不畅,惶惶不安,好像大限将至。在家人陪同下,魏七兰先后去九江南昌就医,只发现支气管炎,医生处理后不见好转。魏七兰十分紧张,始终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死,反复就医仍不见效,最后被诊断为精神官能症,在家人陪同下来到二分场卫生所。少华看过魏七兰的病历,做了相关检查,对魏七兰说在:“你的病可以治好,只是药难买。”

  魏七兰着急地说:“李医师,求求你给我想想办法,只要能治好,再贵的药我也要。”少华点点头:“别急,我会尽力而为。”

  当晚,玉芬问少华:“魏七兰的病大医院都没治好,你有什么办法?”少华含笑不语。

  玉芬追问:“你真的有办法?能不能告诉我?” 少华一本正经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玉芬努努嘴:“故弄玄虚。”

  少华拖腔拉调:“你别不相信,到时走着瞧……”

  玉芬骂了一句:“装神弄鬼。”哈欠连连催促道,“睡吧,不早了。”

  接下来,魏七兰隔三差四询问药来了没有。少华总是温和而肯定地回答说:“迟早会来,不要急。”

  日子在魏七兰焦急等待中一天天熬过。三个月后一天,魏七兰再次登门,少华欣喜地说药刚到。魏七兰异常欣喜:“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命有救了!”

  少华点点头,解释说:“这种药,没有任何反应就无效,出现口干、面红、视物模糊就有效。”

  魏七兰不无担心地问:“没有反应怎么办?出现反应怎么办?”

  少华安慰说:“没有反应还有别的办法,有反应就说明药有特效,不用担心。”魏七兰笑了,满怀希望接受治疗。

  用药几分钟后,魏七兰捏起报纸惊喜地喊:“李医师,有效有效,我口干,面上发烧,看不清字!”

  从这天开始,少华每隔三天用药一次,连续八次,魏七兰的病奇迹般地痊愈了。

  玉芬奇怪地问少华:“你用的什么药?” 少华回答:“阿托品。”

  玉芬更奇怪:“阿托品解痉止痛,怎么能治疗精神官能症?” 少华叮嘱说:“千万不可泄密,否则魏七兰的病会复发。” 玉芬不满:“这还用说,我是那种快嘴快舌的人吗?”接着追问,“你这种疗法有什么道理?”

  少华一本正经地说:“‘假药’治假病,奥秘在于‘用心’”。

  玉芬嗔怪道:“什么假药假病,你说些听得懂的话。”

  少华这才解释:“阿托品对精神官能症毫无作用,我用的是连环计:先依患者的主观臆想认同她的病,再虚构一种‘特效药’,让她看到希望。‘特效药’一时不出手,使她深信此药来之不易,再把阿托品的副作用说成特效表现,让她对这种疗法深信不疑,从而产生奇效。魏七兰病因在心不在身,能够解开心结方可产生疗效。这是特殊安慰疗法,能否奏效,全在于患者信与不信。因此,首先要在取信二字上做足文章。行医不仅要技术, 有时还要讲究艺术,看相识病方为高,曲线救人称之妙,这是每个医生需要毕生修炼的功夫。”

  玉芬在少华肩上不痛不痒地捶了一拳,失声笑道:“痴郎中, 鬼点子,还说得头头是道。”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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