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祁警宇小说:阿秋

作者:欧阳烈明   发表于:
浏览:33次    字数:7063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8篇,  月稿:0

  一、老金死了

  阿秋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浑身发抖的女儿,娘俩哭成一团。

  她们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他微胖的身体仰躺着,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脑袋下面,是一滩暗红色的血。

  阿秋惊慌,害怕,就是没有伤心。

  她觉得这个男人早就该死了。自从十六岁嫁过来,快三十年了,除了新婚那几天以外,几乎没有一天不挨打。自己没有一天不在心里诅咒他死。今天,看见他真的死了,阿秋除了惊慌,心里还升起一丝几十年不见的轻松。她拍拍女儿的脸,轻声叫:“静静,静静?别哭啦,不怕,听妈说!”十七岁的静静抽噎着,浑身哆嗦,用手死死抓着母亲的衣襟,想说什么,可是紧张得牙齿打颤,说不成句。

  静静是阿秋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唯一存活的孩子。婚后最初几年,因为年龄太小,一直不怀孕,婆婆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经常怂恿男人打她。后来连着两胎,都被打流产了。第三胎好不容易生下来了,是个皮肤发红的女孩儿。都说婴儿皮肤红,长大一定很白。可是,没等阿秋把孩子抱到怀里,就被那个死老太婆丢在脏水盆淹死了。孩子被扔进水盆的时候,阿秋拼命去抢,被男人揪住头发连踢带打,骂她良心坏了,不生儿子,想让他们金家绝后。阿秋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一头撞到了火炉的沿上,撞得头破血流,可是没死成。又过了几年,生下了静静。静静出生的时候,她爸爸已经三十大几了。他知道,如果这个孩子再保不住,他们金家就真的绝后了。这样,静静才保住了命。为了防止老妖婆使坏,静静被阿秋抱在怀里,护在眼前,一刻不敢离开。

  有了静静以后,把孩子养大是阿秋的唯一目标,也是她活着的理由。看着闺女一天天长大,已经开始发育了,她越来越骄傲。静静的健康成长,让阿秋觉得这几十年吃的苦,受的罪,都值了。婆婆已经死了,不用担心孩子被祸害了。静静的身材,那皮肤,那双凤眼,那泼辣的性格,很像二姐阿霞。孩子学习好,再过几年,毕业就能出去上班了,自己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闺女,因为像二姐阿霞,被她的亲爹,此时已经死得透透的男人盯上了。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的眼睛瞄着闺女日渐丰满的胸脯时,阿秋恨不得砍死他。从那个时候开始,阿秋时时刻刻防着他。到今天,还是没防住。

  阿秋家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房,正房三间,东西各一间配房,西边是仓库,东边是厨房。阿秋和老金住在东屋,静静自己住在西屋。等阿秋发现老金的眼睛泄露的那恶毒心思的时候,阿秋搬到了西屋和静静做伴,时刻防着老金往闺女身边凑。

  阿秋本来就瘦小,加上几十年的操劳和折磨,四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多岁。眼睛黯淡无神,从鼻弯处到嘴角,两边各一道深深的法令纹,让她一副苦相。这是一个快要被岁月尘沙掩埋的女人,闺女是牵着她的最后一条线。如果没有闺女,她就像随时被风吹落的枯叶,毫无生气。

  静静走读,阿秋再忙也要自己接送,从来不用男人,避免他和孩子单独相处。静静不知道内情,只是认为妈妈怕她挨打。

  这几天秋收,阿秋不舍得孩子帮忙干活。周末,孩子在家。等她去地里,就让孩子去邻居家玩,她回来再去找。这天到下午五点多了,阿秋还没去喊静静,静静就自己回家了。

  一进门,喊了一声:“妈?你回来了没有?”没人搭话。她觉得妈也快回来了,就打算先做饭,直接去了厨房。拿个盆去舀大米淘米,身后,爸爸进来了。静静和爸爸不亲,自从静静出生,她爸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啥也不干,喝醉了打老婆骂孩子。她还小,对于爸爸看她的眼神,没觉察。阿秋也没和她说过,那毕竟是亲爹亲闺女,传出去,怕坏了孩子的名声。

  爸爸进来了,静静回头看了一眼,说一句:“爸,你在家呀?我做饭。”就开始舀米。老金站在静静的后面,直勾勾看着孩子的背影。静静中等个子,体态微胖,屁股大,胸大,皮肤粉嫩,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老金是真坏,年轻的时候就推寡妇门,挖绝户坟,偷鸡摸狗。结婚后因为不喜欢阿秋,经常在外面瞎混。现在年龄大了,疯不动了,这短时间没出去鬼混。看着一年比一年更像阿霞的静静,老金心里有一根弦儿,在逐渐拉紧。他自己也知道,哪天这根弦断了,自己就会做出有悖人伦,万劫不复的事情来。可他,没什么羞耻心,觉得无所谓。

  一开始出现邪念的时候,他是克制自己的。可是人就是这样,当魔鬼把一棵邪恶的种子种到人的心里,让它在合适的土壤里面生根、发芽的时候,人就像和魔鬼签了什么契约。无论如何,那棵嫩芽都会长成恶藤,缠绕着人心,直到结出恶果。

  老金中午和几个狐朋狗友喝酒,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散。回来睡了一会儿,渴醒了,起来喝水,静静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老金的酒还没醒,迷迷糊糊的。拿起水瓢想舀水,静静刚好和他打招呼,迷糊的老金直勾勾看了一会儿,扔掉水瓢,摇晃着朝闺女走过去。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阿霞,你来啦?你还是这么年轻!”说着,伸手就抓静静的胳膊。静静往后躲着,说:“爸,爸我是静静,哪儿来的阿霞!爸,你拉我干啥?松开,米洒了!”老金抓着静静的胳膊,使劲儿往跟前拽。

  醉醺醺的老金嘴里喊着“阿霞”,还亲亲、宝贝地胡乱叫着。一只手拉静静的胳膊,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静静被吓坏了,开始以为爸爸就是喝醉了,可是老金在她身上乱摸就不是喝醉的事情了。静静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扔掉盛米的盆子,拼命推老金的手,想挣脱出来。人高马大的老金,从后面一只手搂着静静的腰,把她困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在孩子身上胡乱地摸着,扯着,很快孩子上衣的纽扣就被扯开了,胸罩的带子被扯断了一根。酒臭味,汗臭味,干巴冰凉的脏手,强悍的力道,把静静吓得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可是怎么也挣脱不开。当老金的臭嘴在她脸上、脖子上蹭的时候,激起了静静的狠劲儿。她用胳膊肘狠狠向后撞去,正好撞在老金的肋骨上,连撞了几下,老金就疼得松开了手,捂着肋部弯下了腰。紧跟着,又要抓她。静静转过身,两手抵住老金的肩膀,用尽浑身的力气往后连推带撞。下盘本就不稳的老金向后倒退,又踩到了散落的大米粒,顺势倒了下去。一百六七十斤的重量,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地上,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灶台的边角上,“砰”的一声闷响,脑袋滑到了地上。

  怕他再来过,吓坏了的静静慌乱地四处看,一眼看见了菜板边上的刀架。扑过去拔出了一把剔骨用的尖刀,两只手握着刀把,哆嗦着,看着地上的老金。

  此时,老金的脑袋下面已经流了一摊血。他眼睛还睁着,意识在涣散。嘟囔一句:“阿霞,你是真不待见我呀!” 眼前浮现的,还是三十年前,在那棵桃树下,阿霞无意间的回眸一笑。

  二、往事成因

  那个冬天,格外冷。

  家里的窗户,好歹用破布堵了一层,凑合挡住了风。屋里有火盆,可墙壁太薄,到后半夜墙上满是冻霜,让屋里寒气逼人。屋里南面的窗前,盘着一个火炕,全家人就挤在这铺火炕上。炕上几条破旧的被子。六个孩子,最大的二十二岁,最小的十岁。四个闺女,像花骨朵一样,眼看就都要长开了。可是,孩子们连一条不露肉的裤子都没有。

  当家人老钟叼着长烟袋锅坐在炕头,靠着墙,一袋接着一袋地抽着旱烟。连着两年歉收,囤里的那点儿棒粒子,不够这一大家子人熬过这个冬天。抽着旱烟,想着老娘临了的眼神,想着那口薄薄的透着水气的白皮棺材,想着那带着补丁都不全套的装裹衣服,想着家里的存粮,看着这七八张等着吃饭的嘴。老钟已经没有力气,也没工夫埋怨自己了。

  老伴儿一直偷偷地流眼泪。已经答应大舅哥,把大儿子钟阳和二闺女钟霞过继给他们养老,这等于是割自己的心头肉。可是太穷了,不给人家,是真养不起呀!

  六个孩子,两个儿子,四个闺女。阿秋是闺女里的老三,今年十六岁。话少,老实,肯干,家里家外一把手。阿秋长得好,虽然面有菜色,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穿着缀满补丁的破褂子,皮肤特别好。本来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可惜连饭都吃不饱,没有一件体面的衣服。奶奶的死,父亲的愁,母亲的眼泪,过继出去的哥哥姐姐哭丧的脸,阿秋都看在眼里。

  母亲纳鞋底,阿秋给小妹妹做鞋。在听着老爹第五次磕烟袋锅后,阿秋低声说:“爸,让我嫁进金家吧!”老钟激灵一下,放下了烟袋,没说话。阿秋妈立刻反对:“不行,你还小,再说,那是个啥人?二流子,不正干,就耍一张嘴,连农具把儿都没拿过,他能干啥?”阿秋低声但肯定地说:“嫁谁都是嫁,他家有家底,多要点儿彩礼,咱家凑合度过荒年。他不干活没事儿,我能干,怎么都是过日子。我走了,家里又少张嘴,爸也少发些愁。”

  阿秋说要嫁的人,实际是托人向二姐阿霞提亲的。十八岁的阿霞已经长开了,身材丰满,胸脯鼓鼓的,胯宽臀肥,是老人常说的宜男之相。金老二见过阿霞,一见钟情,三番两次托人上门提亲。金老二叫金满,家里的独子,他大哥夭折了。金家富裕,到金满这辈儿就他一个孩子,金满他妈把他当宝贝疙瘩惯着,从来没干过活儿,整天溜门串户。小小年纪,喝酒耍牌,见了大姑娘小媳妇就想摸一把,游手好闲。因此,二十五六了,就算皮囊好,家里不愁吃穿,也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没想到,他会对泼辣的阿霞一见倾心。可老钟知道这货不是什么好鸟,把闺女给他,将来肯定要受罪,当时就没答应。关键是阿霞不乐意,也逼不得,那是个急了敢动菜刀砍人的丫头。

  现在,忠厚老实的阿秋为了家里,愿意嫁过去,老钟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阿霞一听妹妹要嫁过去,火了。气冲冲说:“爸,你去答应媒人,我嫁,以后他敢抽风,我砍死他!”阿秋幽幽地看了二姐一眼,小声说:“你嫁?守义哥咋办?”阿霞一下子噎住了,低下了头。老钟也知道阿霞喜欢隔壁的守义,不管喜欢谁,阿霞是二闺女,已经答应过继给大舅哥了,她的婚事自己家就不能做主了。

  阿秋还是个毛丫头,长相虽好,因为过于瘦弱,也显得不起眼儿。老钟想着金家求娶阿霞说的那八斗小米、一百块钱和五匹布的彩礼,心动了。可是,人家求娶的不是阿秋呀。经过几天的盘算,老钟顾不上管阿秋嫁过去会怎么样了,决定让媒人给金家回话儿,同意把阿秋嫁过去。

  金满听了当然不愿意,几次纠缠阿霞的时候,他也见过阿秋。在他眼里,阿秋就是根豆芽菜,弱不禁风,一副没福气的要死相。金满喜欢胖乎乎的姑娘。阿霞,圆润丰满,性子泼辣。一看就是能生儿子,能当家的人。

  金满他妈和金满的想法不一样,老太太心里有成算。她觉得,儿子喜欢阿霞,可阿霞不喜欢他。如果因为眼前的年景,用高价彩礼娶回来,家里也会鸡飞狗跳。照阿霞那脾气,自己和金满都降不住她,非得把金家拆了不可。阿秋老实,长得不差,听说很能干,针线活也好,娶回家肯定好降服。是女人就会生孩子,抱孙子不难。

  金满他妈面相刻薄,平时说一不二,行事有些阴狠。年轻时没少被婆婆折磨,夭折了好几个孩子,最后就剩下了金满。因此,心理有些失衡,自己受的苦想从媳妇身上找补回来。她认为,娶儿媳妇,自己满意最重要,至于儿子同不同意,没用。再说了,远近的人家都知道儿子的品行,不愿意把闺女嫁过来。既然老钟家愿意,换个闺女就换个闺女吧!因此,没经过金满的同意,就把和钟家的亲事定下来了。等金满知道了,彩礼都送到了老钟家。就算金满摔盘打碗,要死要活,木已成舟,退亲是不可能的。

  着急生气的金满,跑到老钟的门口,堵着阿霞问为什么不待见他?为什么不答应亲事,还把妹妹推给他?阿霞只冷冷地警告他以后对阿秋好点儿,说完转身就要走。金满拉她衣服,还要纠缠,阿霞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打的金满不敢吭声。陷进情网的人有时候底线很低,越是被虐,越是喜欢,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下。这金满,一辈子都没放下阿霞,也算是给他的结局打下了伏笔。

  阿秋活了半辈子,就结婚那天没干活。新婚第二天,脱去了新娘的衣服就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金满就算不喜欢她,刚结婚,进了洞房,阿秋秀气的脸,白净的皮肤,还有那双像小鹿一样湿漉漉带着惊慌的眼睛,也让金满短暂地晃了一下神。因此,新婚的第一个月倒也相安无事。阿秋干活麻利,针线上有功夫,给老太太做的衣服和鞋袜都非常合适,短时间内婆婆也没难为她。

  第三个月,阿霞还没怀孕,婆婆的脸拉下来了。新鲜劲儿过了,金满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不干活,不着家,出去喝大酒,喝醉了打老婆,阿秋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嫁给金满原本是为了吃饱饭,结果不但吃不饱还经常挨打。金满也总是拿阿秋和阿霞比较,越比越生气。婚姻这东西,不是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是捏不到一块儿去的。就算其中的一方愿意让步、将就,也抵不上两心相悦。

  这期间,逢年节,金满倒是愿意和阿秋回娘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看阿霞,惦记着哪天要是能摸到阿霞的手,死都值了。最后,阿霞的手没摸到,反倒又挨过两次耳光,还被阿霞的男人守义暴揍了一顿。阿霞过继给舅舅以后,如愿嫁给了守义,跟着守义去了城里。为了避免金满的纠缠,逢年过节回娘家就和阿秋错开,不见面。年节见不到阿霞,回家来,金满就冲阿秋发脾气,还是免不了一顿打。

  开始挨打时,阿秋也还手,反抗。后来发现,还手了,就更没完没了了,后来阿秋挨打就不反抗了。磕磕绊绊、浑浑噩噩过了近三十年。熬死了婆婆,熬到闺女十七了,阿秋觉得闺女长大了,苦日子就要结束了。千不该万不该,静静不该长得像二姨阿霞,可是这是天注定的,谁又能改变呢!

  三、过往无咎

  此时的老金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静静不敢过去看,想跑出去,可是必须从他身上迈过去,她不敢。握着剔骨尖刀哆嗦着,傻站在那里,地上的血越来越多。

  阿秋从地里回来,在同学家没找到静静,就觉得糟了,赶紧往家里跑。进门,一边扔农具一边喊静静。此时,静静早被吓得不知道应声了。

  厨房的门开着,阿秋跑到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幕。让她嘶哑着嗓子低嚎的,不是地上的血和躺着的老金,也不是孩子手里的尖刀,是孩子被扯开的衣服扣子和扯断的胸衣带子。阿秋觉得血涌到了脑袋里,熬了三十年,白熬了,她以为闺女被毁了。阿秋的心在滴血,眼睛都红了。抄起门后的铁锹,照着老金的脖子就要砍。就在这时,看见妈妈的静静醒过神来了,大喊了一声:“妈——”,扔掉尖刀扑了过来。幸好是这么一嗓子,阿秋扔掉铁锹抱住了闺女,娘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瘫坐在了地上。

  阿秋一边哭,一边上下扒拉闺女的衣服问:“他都怎么你了?畜生,他干了啥?”静静一边哭,一边摇头,断断续续把经过说了一遍,阿秋松了一口气。

  闺女没事儿,阿秋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拍着静静的脸,哄闺女别哭。静静含着眼泪看着母亲。阿秋爬过去,试了试老金的鼻息,没气儿,又摸了摸他的脖子,不跳动,还很凉。静静牙齿打颤,磕磕巴巴地说:“妈,我杀人了!我,我会被抓走坐牢吗?”

  阿秋转身看着闺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是喝醉了打你,自己摔倒磕坏了脑袋。记住了吗?”静静慌乱地点点头,赶紧又摇摇头。

  静静毕竟是高中生,还是懂法的。只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惊吓过渡,也就没有了泼辣劲儿。颤抖着和妈妈说:“他是被我推倒摔死的,我犯法了!”阿秋听了,顿时来了精神。厉声呵斥女儿:“你把这话给我烂到肚子里,一辈子不能说出来。他活该,他要不是像牲口一样,撕扯你,你也不会推他。从他撕扯你衣服开始,他就该死!你没错儿,错的是我,不该嫁给他,可当年我也是没办法!反正,你要是说出来,我就上吊去!你啥时候说,我啥时候去死!”看着妈妈激动得有些变形的脸和歇斯底里的态度,静静不敢说话了。

  对阿秋来说,没有老金没关系。静静要是出事,那就是要了她的老命。

  邻居听见了这院里的哭声,没人过来问,因为她家吵闹太平常了。还是阿秋安抚住了静静,自己去找邻居帮忙。听说老金喝醉酒摔死了,没人觉得奇怪。老金不干活,五十多的人了,整天东家溜溜,西家串串,招猫逗狗,村里的人都讨厌他。平时,只要他在家,打老婆,骂孩子,家里不消停,扰民,邻居都烦了。要不是阿秋善良,经常帮助别人,静静性格好,和邻居的孩子玩的好,估计老金死了都没人帮忙。

  老金埋了以后,静静嘴上不提,可夜夜做噩梦,吃不下饭,变得沉默寡言。阿秋不识字,不懂大道理,可事关静静,她就懂了。她知道,老金的死因一直瞒着,就是静静的心病。不说出来,静静心里装着自己是杀人犯的想法,时间长了会出事的,那就真的完了。报警是承担责任,也是对静静的救赎。

  所以,阿秋还是报了警,接受了调查和处理。静静被撕破的衣服,说明了老金的企图。她还没成年,又是正当防卫,最后也没追究静静的责任。可是一开始想隐瞒,几天后才报警的行为,她们还是受到了应有的处罚。

  老金这样的人死了,就算不是正常死亡,在邻居间也激不起什么水花。

  事情过去以后,阿秋和静静的日子平静而踏实。静静争气,考上了大学。闺女解开心结,顺利上了大学,毕业后工作稳定,又结婚生子,阿秋高兴,脸上的皱纹都好像浅了很多。

  阿秋死的时候才六十岁。一辈子受苦,老了得了肝癌。

  她死那天,天气特别好。看着女儿、女婿和外孙子,觉得满足。拉着女儿的手,有气无力地叮嘱:“这么多年了,你心里还怪自己吧?那些事,让它过去吧!老的都死了,这些破事儿就都没了。那个混蛋,死了都在折磨我们娘儿俩。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先下去,去阴曹地府和他说明白!”静静和女婿哭着点头。

  这么多年,母女俩谁也没再提起过老金。可每到老金的忌日,静静都要躲起来不见人。老金的坟头,有人会在年节烧纸,清明添土。

  阿秋死在了秋天。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恍惚间,又看见了几十年前,桃树下二姐明媚的笑脸。还有,那个一世冤家一表人才,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

  窗外起风了,一片叶子随着风飘得又高又远。静静想:妈妈一定是去了一个温暖而又自在的地方了!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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