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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雷楔(二十二)

作者:游综宅   发表于:
浏览:26次    字数:4642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41篇,  月稿:0

  二十二

  丁三妹走了没多久,秀珍和嘉树就来了。

  自从康二爷住进医院,秀珍和嘉树每天都按时送饭,总要聊到很晚才回去。康二爷知道,嘉树的内心是孝顺的,他并不是那种没有情感的人,只是像大多数的男人一样,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就是对待丁三妹这件事,康二爷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导这孩子。今天丁三妹的到来,让康二爷打定了主意,他决定直接给嘉树说开。

  按照惯例,康二爷每顿饭都要喝酒的。

  嘉树倒了一杯酒,接着说道:“爸,这酒真的不会影响您的身体?”

  “嘉树啊,这酒啊,就是我的命。”康二爷说着,喝了一大口酒。“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离开酒。你都三十几岁了,从你记事开始,你可曾看见我喝醉过?”

  “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有点担心,只要您没事就好。”嘉树说完,坐到对面的一张空床上。

  “秀珍啊,你先回去吧,让嘉树多在这里陪哈我。”康二爷对秀珍说。秀珍知道康二爷有话要和嘉树讲,她把带过来的碗筷收拾好后,叮嘱了几句就回去了。

  “嘉树啊,今天丁三妹来过医院。”秀珍走后,康二爷直接就告诉嘉树。

  “她来干什么?”嘉树问。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来看看我?”康二爷沉思片刻。“嘉树,你告诉我,你在浙江到底经历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嘉树毫不犹豫地回答。

  “知子莫如父”,康二爷知道,嘉树越是这样果断,说明他内心越是藏得有东西。但这是嘉树的秘密,也是他的痛,康二爷不再追问。只是说道:“儿啊,不管你经历什么,现在都已过去。”对面的嘉树只是铁青着脸,有时嘴角抽动一两下。

  “每个人都会有经历,有故事,甚至是有伤痛。但这些都是一个人一生中必经之路,也只有有了这些经历,那才叫真正的人生。如果每个人都因一事未成、一业未就而放弃了以后的发展,那天底下哪还有成功的人?”康二爷抿了一口酒,继续说。“你父亲我,读过中学,本来可以考上更高一级的学校,甚至可以谋一官半职,却因为迷恋术数而荒废了学业,为此,你爷爷还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还以为坚持自己的理想,便会有所成就,不曾想到的是,我遇对了人,却与术数无缘。虽然空手而回,但后来我遇到你妈,她温柔贤淑,持家有道,无论对我,还是对你们,都是无微不至。你说一个男人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得用几辈子才能修到。特别是我不在家的那几年,你妈妈一个人把你们兄弟俩拉扯大,抚你们读书,又当妈又当爹,那得有多辛苦。你说如果当初我因没有读成书或因没有学成茅山术数而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还会有今天的你和死去嘉木吗?”

  嘉树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康二爷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嘉木虽然已经离我们而去,那是他与我们的缘分只到那里。现在只剩下你,你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我知道,你是诚实人,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我懂。你就把过去的当作一件好事珍藏起来,把曾经的那个她当成佛一样的供奉,希望她保佑你今后的生活更加美好。这样既是尊重,又是爱戴。”

  嘉树经父亲这么一说,心中一阵难受,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亲说的这些,居然是自己藏在心里这么多年难以启齿的伤痛。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这个看似足不出户的老人,居然真的能洞悉天下之事?嘉树这才明白,他的父亲真的是个能人。小屯村的人甘愿为他而冒险,看来是有道理的。

  嘉树想到曾经的那个女人,论长相,确胜丁三妹一筹。但论为人处世,丁三妹却又优胜得多。只是对于嘉树这样诚恳之人,先入为主的理念,恐怕难以改变。不过现在他面对的是他自己的父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他从小就听得很熟了。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这个尘封多年的小伙,开始有些动摇了。

  “丁三妹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你要知道,你如果现在不热乎起来,到你想融化的时候,恐怕没有这样的温度哦!”康二爷直接给嘉树讲,“我今天已经答应了丁三妹,说一定会让你重返她们家。你总不会让我食言吧!”

  “爸!即便是这样,您也得让我缓一缓,给我些时间不是?”嘉树似乎无法反驳,只得先应下来。

  康二爷听出了喜悦,内心不再那么潮湿了。他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让嘉树收拾收拾回去睡觉。

  出了医院,嘉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深秋的月,洒下冷冷的光,照在山上,照在房上,照在人的身上,也都是冷冷的。嘉树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曾经的那个女人和丁三妹的样子,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个腼腆温柔,一个大方热烈,就这样不断地交替着闪现。嘉树知道,那女人离开他,也不完全是女人的错,反而多半是自己的责任。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不是个懂事的人,也不是个孝顺的儿子,更不像是一个打工的人。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有时还去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差点没把自己送进监狱,再严重些,可能会送掉自己的小命。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要不是这样,那女人怎么会跟着人家跑了呢?嘉树垂足顿胸,仰天长叹,可这些根本没什么用。因为那女人已为人妻,已为人母。嘉树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低头看着不断交替的双脚,之后点上一支烟,慢慢地走向回家的路。

  一阵秋风吹来,嘉树不由得打个冷颤。不过,这一颤抖,便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这块由来已久的伤疤,该是揭开的时候了。看着碧蓝空中快要长满的月,那光似乎带着些微微的热量,身上和心里不再像之前那样冷了。

  康二爷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冬月二十六这天,经主治医师诊断,康二爷可以下地走路了,但不能拿或背重的东西,走路的时间也不宜过长,得好好保养。康二爷知道,能保住这条腿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能走路,他真诚地感谢医院的医生护士,出院时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的,搞得主治医生和那些年轻的护士都不好意思!

  知道康二爷要出院的消息,小屯村的人有自发地准备大红鞭炮,在村口等着康二爷的归来。

  鞭炮声从小屯村的村口一直延伸到卫家坪,那一股股的青烟直窜上天空,变作祥云笼罩在小屯村的上空。自古祥云照吉地,小屯村这块地,自从小尖山被挖掉之后,好事连连,人才涌动,很多人家发家致富,一座座楼房渐次而起。先是几个中学老师的诞生,几个医生的出现,都昭示着小屯村正走向辉煌。卫家坪是小屯村里最为有名的寨子了。先是卫连福家养猪成为致富的领头羊,接着是卫连生家大公子考上了政法大学,那毕业之后是要在县里当领导的人物。

  康二爷回到家,一直在琢磨这些年发生在小屯村的事,心里估摸着,只要来年嘉树的亲事能定夺下来的话,那事情真的就圆满了。

  腊月,又到了一年的末端。康二爷和嘉树商量,准备正月去丁三妹家,也是顺便拜个年,把两个年轻人的事定下来。这次嘉树没有推,而是欣然接受,还主动地去给喜贵说准备在他家多买点肉,做成腊肉,等新年一过,他就去三妹家。这个冬天不是太冷,很快就迎来了第二年的春天,太阳虽然懒洋洋地从大青山爬上来,但风和日丽,照得人们满面春风。早一点的草树已悄悄含苞,正在酝酿一朵灿烂的花,只要时机一到就绽放开来。

  正月初八,一个很好的日子,诸事皆宜。嘉树把事先准备好的腊肉装好,还买了一包糖,给三妹的父母买了一套衣服,自己还特意打扮了一番,背着东西去了。康二爷问是否要找人和他一起去不,嘉树说这是去拜年,又不是去干啥,还要请个人去。康二爷这回打心里高兴,嘉树终于打开心中的结了。

  丁三妹自从医院回去后,时常想着嘉树一下子就出现在她们家门口,从冬月盼到腊月,再到过年。但他也知道康二爷还在医院,不是那么快能出来的,所以即便她再怎么想,也没因为没有如愿而心灰意冷,反而更有信心。终于在初八这天看到嘉树的身影,她的心反而激动了起来。但是三妹还很稳重,礼貌地把嘉树迎进门,接过身上的东西并招呼坐下。丁友仁和他的老伴听说嘉树来了,面含微笑,虽说嘉树好长时间没来家里,他们也没感到惊讶,因为他们知道嘉树一定会来的。嘉树放下背上的东西,没有坐,她赶紧和二老打招呼,抽出一根烟递给丁友仁,叫了声叔叔婶婶好。大家都没那么拘束,老汉就吩咐,说嘉树赶了一早上的路,肚子肯定饿了,叫三妹赶紧去做饭。三妹应声而去。

  嘉树把背来的东西一一点给丁友仁,说这是一点点心意,还望老人们不要介意。两位老人也是客套了一番,说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来,接着就开始聊起来,把之前的一些不愉快的事都说开了。说开了,就没有那么回事了。嘉树为之前的事儿而诚恳致歉,丁友仁则表示他没看错人,嘉树确实是个好孩子。你来我往,大家都笑了,说事已经过去了,一切从头开始,幸福和美好很快就会来临。不一会儿,三妹的饭就做好了,饭局中,老人想和嘉树喝一杯,嘉树说一会儿还要带三妹去买套衣服,顺便和三妹说说事,下次再喝。丁友仁没有再劝,说这样也好,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吃完饭后,嘉树叫上三妹出了门。

  这回是嘉树主动,三妹被动,但没有推三阻四,也没有忸怩作态,很洒脱地和嘉树出了门。

  出门不一会儿,嘉树对三妹说,想带她去一个地方。三妹纳闷,不是去街上吗,这会儿要去哪里。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三妹没有问,也就跟着去了。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原来嘉树把三妹带到那个小树林,三妹有些不解。

  “你先坐下,听我给你讲。”嘉树将一块平整而干净的石头搬了过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你就好好坐着听。”

  “还会卖关子!”三妹嘀咕了一声。

  “当初我在这里惹你不高兴,现在我就在这里解决这个问题。”嘉树脸色慢慢沉下去。“三妹,我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别人都知道你的好,都在说你的好,这些难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我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像你这么丰满,长得又这么齐整的姑娘,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但是你知道吗?我明知道是这样,我硬是要压制我心中的冲动。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三妹听她这么一说,感觉脸上热乎乎的。只听嘉树接着说:“我是怕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真情,因为我心中还有别人,我和你在一起,却想着另一个人,这是对你的不尊重。即使那个人伤透了我,但我却对她念念不忘,所以从她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不再找其他的女人。你的出现,让我心动过,但我始终忘不掉那个身影,即便你和她有很大的差别。”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不是把她忘了?”三妹很平静的问道。

  “不!忘不了。”嘉树不想说假话。

  “你既然忘不了她,又来找我,又不怕是对我不尊重了吗?”三妹不解地问。

  “不!不是这样。这些时间,我经历了许多。父亲几次死里逃生,母亲长期以泪洗面,多半是因为我的事。那天父亲在医院告诉我,你去看过他,他又说破了我的心事。并告诉我,如果我真的还对那个人心有不舍,就把他当神一样的敬着。而你,我就尽我最大努力去爱护你,疼你和爱你。当然,只要你不嫌弃。”嘉树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严肃,诚恳真挚。

  “好了,嘉树。我不想听你过去的事,你就让那些事装在你的记忆中吧。我现在只想问你,你来找我,有没有勉强?你心中有没有一丝的不愿,又或者只是为了父母的命令来敷衍我?至于你想不想她 ,那是你的事情。”三妹爽朗地说。

  嘉树走到三妹的面前,握住三妹的手。三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没有缩回去。“三妹,我没有勉强,也没有不愿,更没有敷衍之心,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绝无半句虚的。”嘉树有些激动,他内心的真诚,担心三妹不解。

  “好了!嘉树,感谢你如此真诚地跟我说这些。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至于其他的事,我懒得去理。”嘉树的担心是多余的,当他再次走进三妹家时,三妹就已经原谅他了。

  三妹站起来,深情看着嘉树。嘉树慢慢地将脸凑了过去。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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