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老窑洞

　　

　　这是自从母亲离世后我第一次回老家。

　　从绥德县城起身，乘坐一辆大巴车颠簸在通往清涧老家的蜿蜒小路上。火辣辣的阳光将回家的路烤的热烘烘的，家乡不再是昔日车过之后一溜黄尘飞扬看不见人影的老路，现在村通公路，路路都硬化了.

　　心情有点儿激动，我想嫂子一定和往常一样，早就熬好了小米汤站在村口等我，等待我从坡里上来。

　　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扇木门被风轻轻刮开，咯吱咯吱地响。我听到了嘎嘎的鸡叫声和猪叫声，还闻到了羊粪的味道和脑畔红豆角角结籽的味道。嫂子指了指树上高高的喜鹊窝对我说:“你看一大早起来就听野雀叫，我就知道你要回来。”我和嫂子都开心地笑了。

　　黄土高原，贫瘠的山梁，粗犷的原野。清涧盛产石板、红枣和粉条而闻名全国。也是一个冬严寒、夏干旱、少雨又缺水的地方。祖先们手中的那些农具，一辈子也没走出他们的掌心。一生一世的黄土是农人的命根，住了一辈又一辈古老的木门窗土窑洞是庄户人的栖息地。

　　离家多年，最让我恋恋不舍的就是老家冬暖夏凉的窑洞和那些让人无法抵挡的美食，比如洋芋擦擦和羊肉臊子荞麦疙坨（麻什）。

　　家乡的窑洞是屹立在群山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硷畔和窑洞脑畔的前后左右都是成片的枣树林，槐树枣树把窑洞紧紧地包围。邻居们都很和气，把每家间隔开的就是用黄土堆砌起来的一道土墙，土墙上栽着的疙针把每家每户围拢，大院里有几孔甚至一排用麻纸糊着的木门窗格土窑洞，一刮风那些窗纸哗啦啦拍打着窗格。院子里有用老石头围成的猪圈、羊圈、驴圈、鸡圈。面对早已没有棱角的石碾石磨，早已找不到石匠当初打凿时的痕迹，只能感受到被岁月抚平的光滑。高大笔挺的老槐树和枣树底下拴着的小羊羔和毛驴，还有一群呱呱乱叫的鸡娃就是孩子们的玩伴，只是用两扇羊圈门子做成高高的大门挡住了孩子们的出路。大人们怕娃娃出去闯乱子，将娃娃死死地关在院子里，钻羊圈猪圈，爬老槐树杈，爬墙掏麻雀成了小孩们的强项，每家的院子自然成了孩子们玩耍的乐园，也是住了一代又一代的温馨家园。

　　陕北窑洞是用老镢头和铁锨一锨一锨打（挖）出来的，它的性能特点就是冬暖夏凉。现在回来住进窑洞还真有一种说不来的感觉，住在窑洞完全是一种美好的享受。三伏天无论外面多么烘烤，走进窑洞便会感觉自然凉疙悠悠，凉快的窑洞胜过城里的空调房。冬天坐在暖暖的热炕上，婆姨女子们拉话的，做针线活纳鞋垫的，哪怕外面寒风呼啸飘着雪花，窑洞里依然暖和，家有老人的坐在炕锅仡佬暖呼呼热烫烫。

　　简单的门窗装饰更加得天独厚，掀开窑洞门窗侧面的小布帘，有个四四方方的通道，那是供猫出入通道，叫猫道！

　　再来看木格子门窗上方正中间的吊窗，窑洞修成后会用几块大石头将窑口接起叫合龙口，其目的一是好看整齐，其二是石头窑口比土窑口结实的多，窑的框架成型后精巧的木匠们会用他们传统精巧的木工手艺，制作安装木格子门窗，有的是木方格子，有的是各种精致图案，门窗正上方留有一个小木门，这个是用来透气的，比如有时烧火满窑烟熏火燎时，把这个适用又灵活的吊窗用绳子轻轻一拉，烟都会从这里迅速抽走。

　　门窗上都糊着麻纸，遇上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买新纸糊门窗，然后用清油将门窗纸轻轻一润，在阳光的照耀下，窑洞里亮堂堂的，用陕北话说那就是明户瓷浪好光景！

　　我女儿初次回陕北，看到这个吊窗就爱不释手，手里拉着弹拉绳好奇极了，在陕北人眼里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吊窗，被我女儿赞不绝口，她说:“妈呀，你们居然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我说这是老祖先的智慧！

　　家乡变了，变得不再缺吃少穿，有的家庭不再用纸糊窗子，换上了明光铮亮的玻璃窗子。一切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哪里的一树一木，一山一峁一沟一渠和那一孔孔坐落在半山腰历经沧桑的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