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而安，岁月不老(散文)

　　一大早，翻看手机，发现微信朋友圈已沦陷，满屏都是关于儿童节的软文，视频，图片。蛋糕店更是打出动人的宣传，一张张订单截图，被编辑成九宫格一条接一条发布，一个个漂亮的卡通蛋糕出现在朋友圈里，随即又瞬移到顾客的朋友圈。

　　我划着手机，感受着浓郁的节日气氛。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浓妆艳抹，身着盛装，在舞台上略显吃力地完成一个又一个舞蹈动作。漂亮的幼师在台下更忙，利用面对面身体交流，矫正着台上孩子们的动作。观众席上，家长们伸长脖子瞪大眼睛，高举着手机，保存下孩子缤纷的童年。

　　手机一条新信息，是社长何叶发到群里的一条祝福语。“群里老师们，六一儿童节快乐！”还配了几朵玫瑰花。随后十月老师回复道“心怀不老的童心，沉稳地成长。当年龄无法匹配六一的时候，我们拿智商来匹配。”看到这里我不禁笑出声来。十月老师这种自黑的话语令我眼前一亮。随即回复道“智商越高越累，傻傻的才快乐，小时候真傻，竟然盼着长大。”智商高想的事就多，想的多人活着就累。有时候感觉真是傻傻的反而很快乐。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有人是出了名的聪明，有的则是那种傻傻的。相比之下，感觉聪明人总是每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而傻傻的那些朋友，整天没心没肺地活着，反而天天笑声不断！

　　说到小时候真傻，竟然盼着长大，这是我之前在一个短视频里看到的。我们小时候每天都在盼着长大，憧憬着长大后的自由。玩耍自由不用再受家长的束缚；财务自由，不用再为一点零花钱跟爸妈胡搅蛮缠；身体自由，不再因为没写完作业被老师留在学校不让回家吃饭；精神自由，去哪里也不用再向父母或老师请示。直到成年后，才发现长大了反而自由更少了。以前有父母呵护，老师管教，虽说身体上不可能完全自由，但心灵却在爱的湖泊畅游。长大后，没有人再约束我们，没有人再逼着我们学习，没有人再克扣零花钱，没有人再阻挡我们自由的脚步。但自由却越来越少，少到舍不得放下工作出去游玩一天，舍不得去花掉兜里皱巴巴的零钱。

　　正如爱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们就像笼子里的小鸟，之前关着笼子有吃有喝有人逗，我们一直嚷嚷着要出去，现在笼子门打开了，我们却收起翅膀与翱翔蓝天的梦想。为了眼前的苟且，为了生活，对敞开的门视而不见。”这个硕大的笼子就是生活，生与活是两道交错穿行的线，穿行在我们世界里，不停地穿插编织一张隐形大网。这张网不在身外，而在心内，这是一张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网。

　　随后何叶发来一条信息“长大了也未尝不好，各年龄段有各年龄段的好。一些自然现象谁都控制不了，顺其自然挺好。”一语道破天机，是啊！从生到死无非就是一个过程，时光穿梭，谁也阻挡不了。有句话讲“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就要遵循这个世界的规矩，一直往前走，即使你有再多的不舍，也阻挡不了时光的流逝。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便好。

　　我回复说“生老病死，游戏人间。”

　　何叶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病痛，我们王主任给人的结论是，人如果突然离去是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呀！最怕的是受了不少罪还在病痛挣扎的人”这位王主任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出人生真谛。人生这趟旅途，突然地离去或许会有遗憾，造成亲朋猝不及防的痛，但至少自己是幸运的。这也并非自私，记得刷到过很多关于安详死去的视频。视频里很多老人仿佛能预知到自己即将离去，或给老伴说句话，或依偎在老伴的肩膀上，或是自己轻轻地坐下来盖上衣服，还有吃完饭坐着就离世了。最后一程没有任何的痛苦，安详离去，对于亲人来说，或许会一时难以接受，但想到老人没受任何病痛折磨，自然也就释然。时间会冲淡一切，会给人疗伤，会让你在失去亲人的世界里慢慢习惯。我的两位亲人爷爷和奶奶，他们两个总得来说都算是长寿之人，但在旅途终点却有完全不同故事。

　　奶奶，一位普通农村老妇。从小是家里的老大，婚后养育了五个孩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田地里劳作了一辈子，身强体壮，几乎没得过病，就连感冒发烧也极少见。据奶奶讲，她一辈子没有打过针，还经常跟我开玩笑，说算卦的算到她八十六岁去世，当然没算准。其实奶奶这个人对死亡倒看得开，自己说活过八十就满足了。但往往世事难料，一次奶奶在房上打玉米，下楼梯时滑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这个时候她还说不去医院，擦擦就行。最后拗不过我，去了医院，经过简单治疗，大部分都是外伤，但脑子里有了几个出血点，据医生讲也无大碍，就这样住了几天院回家了。住院这几天也是奶奶第一次打针，我能看出她挺害怕，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怵针。也幸亏她身体健壮，不久又恢复了健康，但好景不长，就在当年冬天一个夜里，突发了脑溢血，被紧急送往医院。先是镇二院，因技术有限转到市脑科医院，脑科医院以年龄太大为由，劝我们放弃手术，随后又转到县医院，在姑姑的一再要求下还是给奶奶做了开颅手术。手术很成功，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半个多月，出来时，奶奶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却失语了。她平时是个话比较多的人，见谁都要聊上几句，丧失说话的能力，等于要了她半条命。她每天两只手来回比比划划，她不会哑语，我们也看不懂，她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急得咬着牙，咧着嘴瞪我们，那也没办法，我们还是看不懂。只能一遍遍地询问，她也一遍遍地摇头。在住院这段时间，奶奶受了她这一辈子从没受过的折磨，开颅手术，为了吸痰把喉咙割开。最后医院也不让待了，就在家里继续输液，饭吃不进，只能靠每天打营养乳维持生命，看到奶奶消瘦的脸庞，一头白发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带疤的光头。喉咙处插着管子，旁边放着吸痰器，导尿管。这些管子仿佛是一条条绳索，把好动好说的老人困在病床上。随着时间推移，因吃不进东西，奶奶日渐消瘦，直到有一天晚上，儿女们刚好有事都离开，她就在这个亲人没在身边的空里，带着所有委屈离开了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奶奶的离去让我感到很痛苦，在她临死之前受尽了病痛折磨，把一辈子没打的针都在最后这一个多月打完了，最后还是离开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是解脱了，即使再这样维持下去，也不过是没有一点尊严的活着，像一只濒死的困兽。

　　爷爷比奶奶幸运多了，他也是个勤劳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倒是受了不少罪。或许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爷爷一生很抠门，不仅给别人舍不得，就连给自己也舍不得。好在身体还算硬朗，虽然后期脾气有点古怪，但总得来说也没太麻烦我们。生活方面能自理，每天总念叨着自己活够了，却每天照常骂骂孩子，晒晒太阳，这就是他的工作。去年冬天腊月二十四，我正忙着，堂弟来告诉我爷爷去世了。我心里不由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后来在父亲嘴里得知，爷爷走得很安详。因那天下雪，父亲与二叔去爷爷院子扫雪，询问他是否吃点东西，他说不吃了喝了口水说困。父亲与二叔安顿好他，就去院子扫雪，也就半个多小时，二叔进屋去看爷爷，发现他已去世。父亲说爷爷从睡觉到去世姿势没变，说明他一点痛苦都没有，从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前来悼念的人包括我们自己无不说他是个有福之人，这是多少人向往的死法，没有任何的痛苦，哭着来睡着走。

　　我在群里回复一条信息“或许死亡就如梦醒一般，一旦醒来，皆是回味，梦中有梦，梦外有梦，套娃或许是对生的解读。”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这个人喜欢胡思乱想，看着流逝的时间，看着镜子里的白发，听着身边谁又去世了，这些事总会在我心海里激起层层涟漪。死亡或许就是一场梦的醒来，就像我们平时做的梦中梦，每个梦都异常真实，醒来只剩回味，但又是另外一个梦。或许我们的人生也是一场大梦，只是时间长一点。也许只是感觉时间长，醒来不过黄粱一梦。当我与何叶调侃道，在这个快乐的日子里，我们竟然探讨如此沉重的话题，她回复了一条正能量的话。

　　“生死看淡，有钱就赚，快乐永远。其实想想人活着挺好，去见想见的人，珍惜身边应该珍惜的人，好好爱自己的家人，挺好！”

　　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小时候有父母呵护，每天过得无忧无虑但同时也有学习的压力。长大后为了生活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生活方面会有一些压力，但有压力才有动力。所谓众生皆苦，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为填饱肚子每天忙忙碌碌，既想找到食物，还得防备成为食物。人类作为有思想的高级生物，又多出一些外在欲望，不满足现状导致心神俱疲，忽略了简简单单的幸福。父母身体健康，孩子快乐成长，三餐有菜有汤，出门有车，睡觉有床。

　　在这个六一儿童节，节日欢快的气氛仿佛一股甘甜的清泉，滋润着枯槁的童心，使其枯木逢春。季羡林先生的散文《不完满才是人生》里说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于人言无二三。”苏东坡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芸芸众生手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只有保持一颗简单的初始之心，因上努力，果上随缘，随遇而安，岁月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