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下来,有好多年没有去老家邻居那里轧面条了。
小时候,我是在农村度过的,当时我家附近有两户从事轧面条的,一户是李保平家,一户是张田家。说是从事,并不是特意专门的营生,只能算是一个副业吧,虽然是农村人但也具有商业头脑。平日里,母亲喜欢自己在家擀面条,手工擀的面条劲道。父亲也会擀,不过很少见他显露手艺。印象中,家里多是母亲上阵擀面条,和面、揉面、擀面、切面,一套流程下来,也就半个小时左右。那时候,农村家家户户厨屋里都少不了一张案板、一根擀面杖。现在,那种一米来长的粗擀面杖已不多见了。后来,许多人嫌在家擀面条麻烦,远没有直接到街上面条店购买方便。
不过,当时的老家农村可没有面条店,卖挂面也比较少,想吃面条除了自己在家手擀之外,只有去别人家轧面条。夏天想吃卤面或凉面条了,我们姊妹几个喜欢吃那种细面条,于是,母亲会让我或姐妹去邻居家轧面条。等母亲从里屋面缸搲三四瓢白面倒进平时和面用的瓷盆里,另外再搲半瓢棒子面当面醭用瓢单独盛着后,我们便端着瓷盆去邻居家轧面条。
记得那些年常去李保平家,他家有两台大型的轧面条机,就在他家门楼过道里靠墙放着。一进他家门楼,通常会高喊一声,家里有人吗?轧面条!听到有人来,保平的父亲就会放下手中的活,从院里热情迎上来,洗净手,系上围裙,麻利地接过瓷盆,先用自家的碗搲出一碗白面来作为轧面条的报酬,因为老家轧面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收加工费,就留一碗白面。然后他把半瓢棒子面放在长案板上,随即熟练地将瓷盆里的白面倒进他家的和面盆里,扭身舀半碗水,用手将面搅拌成湿湿的面疙瘩,并不时撒些面醭,动作娴熟。保平家辈分低,我称呼他父亲为李哥。有时候,他边干活边跟我闲扯几句。趁李哥和面的功夫,我喜欢观察他家的轧面条机。那种机子不像现在的迷你型轧面条机那样精致,两台机子都有一个带把手的大轮盘,直径一米左右,用来摇动机子齿轮转动。感觉如果小孩子力气小的话,摇起轮盘的会有些吃力。另外,轧面条机分两个单独部分,一部分负责轧面,一部分负责切面,分别固定在长案两头,这样设计能提高效率,轧面条的多了不耽搁事。
不大会儿,李哥将半干的面疙瘩放进轧面条机的进料口,同时站在机子旁掌控进料速度。接下来轮到我上场了,我右手握紧轮盘把手开始用力摇转。转眼间,湿面疙瘩在两个光滑铁轱辘的挤压下变成带状宽面叶出来。这时,李哥会找一个短棒将轧好的面叶飞快地卷起来,同时不忘撒点棒子面醭。根据需要,可以再轧一遍。随后,把成卷的面叶放进另一端的切面条的进料仓口,选择粗细切刀,吩咐我再次摇转另一个轮盘,细细的面条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很是神奇。老李哥会适时将切出来的面条顺势拽断,随手放进我的瓷盆里,整个过程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最后,他家也会把面瓢里剩余不多的棒子面留下来。如果轧面条的多了,大家需要排队等候。形色不一的面盆摆了一溜,来轧面条的多是同龄的小伙伴,大家见面了叽叽喳喳的,说笑不停。轮到谁家轧了,谁家的人就上前摇转轮盘配合。期间,大家有说有笑的也很热闹。
有时,我们也去张田家轧面条,感觉两家距离相差不多。同样,张田家也有两台大型轧面条机,放在他家临路的南屋里。一般多是张田的父亲招呼,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张田的母亲也参与进来。因为是一个村的街坊邻居,大人们都比较熟,每次去轧面条都客客气气的。后来,有次去市里的二姨家走亲戚,看到她家附近竟然有一家换面条店,让我很惊奇,这在当时的老家农村是没有的。再后来,那种笨重老式的轧面条机逐渐被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走进千家万户的迷你型轧面条机,有的还是电动的。即便如此,今天的人们也嫌自己在家轧面条麻烦,要么干脆去超市购买挂面,要么直接去街上专业面条店买现成的面条,毕竟面条店里出售的面条品种更加丰富,粗的、细的、宽的、圆的,好面的、杂面的,面叶、菱形面片,甚至还有饺子皮,等等,满足人们不同的需求。
时过境迁,当年在老家轧面条的一幕已成为了往事,可自己仍然念念不忘在邻居家里轧面条的情形,时常想起那些亲切的邻居和幼时的伙伴,想起那种老式的轧面条机。或许,这就是挥之不去的乡愁吧。 2023-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