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茬又一茬老辈人普遍都把出生看成心花怒放的喜事,而视死亡为最悲苦又无奈的人生难状,怕的是永别及孤单。平时忌讳言死,健康长寿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愿望,贪生怕死为遮掩不住的人之本性。所以才流传“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古语,就有人去积极地养生,以求保命延寿。
也有豁达者乐天知命生寄死归,崇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信条,一切顺应自然。觉得生是可贵的,而死也并不可畏。力求活着的时候能健康福寿,富足康宁,“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得以善终。
而影响至深、控制大面的,还是泛传广播的浮屠教义。宣扬人世间满布着苦难,人生不仅存在生、老、病、死之苦,还有种种欲望沟壑难平永远得不到满足,降生来世全为受苦受难。正中现实中人之下怀,轻而易举地便被凡夫俗子们所接受了。还把生死说成一种轮回,通跨三界(即前世、现世和来世),而死后再生、生后再死,作三生循环。死了以后即有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等六道等待死者灵魂进入而对号入座,全凭生前所作所为。如此说来,要想脱离尘世间的万般苦难,死亡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真正觉悟,广做功德,总能为灵魂找到好的去处。即使不能在“极乐世界”里得道成佛,也不至于油烹鬼撕或者投生成任人宰割役使的猪狗牛羊。但前提得是能够控制自己的心念,切实戒欲积德行善,彻底断绝恶行污秽,否则,所面对的就不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而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所以,当积善人家的年长老者无疾而终时,便会闹腾呈现出来欢天喜地的喜丧场景,曰之为“白喜事”。满门“福寿全归”,悲喜交融。喜的是身后人丁兴旺衍生成一大家族,又于古稀之年“无疾而终”地圆满结束一生,即使到了来世想必也会一帆风顺免遭苦难;悲者只因相互之间朝夕相处,感情深厚无隙,而眷恋不舍。死者驾鹤西归,顺利脱离了人世苦海,所有人都心感宽慰,觉得其是去享清福了。
至于病者离世,好像也是一种幸运。觉得病苦源于前世的孽缘或者生前的浊恶,身心受尽了百般难耐的疼痛折磨,死了便会一了百了,或许死是其最好的解脱。对之,亲友众人再怎么悲伤,也不感到有太多的遗憾。
让人最为心疼欲绝的当为“幼年丧父或失母、中年丧偶和老来丧子”,不问其缘由何在,鳏寡孤独总归缺少依靠,确实不好在社会上生存立足,而感到心寒如冰和渡世艰难。
要是罪恶多端者死于非命辞世,周围人都会幸灾乐祸和倍感畅快,说之就是报应,灵验了“不得好死”的诅咒,直感等待其人的将是下界神明的正义惩罚,不被剜心摘胆也得遭臼捣油烹。
如此一来,因果报应之说便根植于了善良或者愚昧人之心坎,而笃信倍加。觉得人生的一切富贵贫贱、祸福得失皆出于因果关系,人们的不同的俗世行为会造就不同的报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为因缘所定。唯有好好地做人,踏实修行才能超越自我,灭掉对自身惠益的狂热执着以进入那种忘我的境界,才有希望转化成佛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实现永恒的幸福。而“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之警语,更为深入人心。使人望而却步,不敢越雷池。
死亡也许就是这样,既充满着恐惧,也闪幻出来世憧憬,但对任何人却又都是一种洗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有在死亡面前,许多人才会幡然醒悟,彻底焕发良知,说出藏在心底的真话。长久心造的人之金钱、权力、淫乐、长生等等的欲爱,才会就此打住悄然休止,真切体味“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赤条条地来,空着手走”的谚语。交织了一生的所有恩怨得失、功过是非,也会毫无顾忌地全盘托出,自我评判检讨一番。只可惜为时已晚,一切都不能重头再起。
假如真有来世,又有多少人能够郑重地在善与恶、美与丑、荣与辱、正义与非正义的人生尺度上重新量己度人?会不会有标新立异之别样活法?最终把自己打造成为品格高尚功德圆满者的又会有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