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化州人,身在异乡,昨日去文具店买纸,看到老板的社交号上写着自己做文房四十年整,一进店便听到老板浓厚的方言,便感觉社交号的自我介绍是真的,虽然听到浓浓的乡音让我欢喜,但对于坚守乡音的老人,总有几分敬畏之情。
我和几个最要好的朋友都是化州人,但上小学自诩其为“说好普通话,写好标准字"的特色,所以我们至今的对话都是普通话,只在偶尔要用化州话点缀氛围时冒上几句方言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在家是说化州话的,但母亲是隔离遂溪人,难免夾杂着混重的杂音,如此一来,我的普通话很定不是标准的,就连方言也是被挑剔的,竟在语言这一方天地没有容身之处,上了高中,大家都自觉讲起普通话,普通话把五湖四海的人联系在一起,初中、高中我在遂溪读书,这里是地地道道的“遂溪俄罗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方言,竟有十分标准的弹舌,听到同学们说话的长长音尾‘得嗲”来"得嗲"去,觉得十分有趣。然而他们知道我不会弹出一长串的"得嗲"的尾音,觉得我十分新奇,便时常围聚在我身边,争先恐后地教我如何弹舌,而我至今也没有学会,遂溪黎话实在难学,难到大多数的话完全听不懂,高中那些年,同学们都说普通话,就连他们本地人也有不少人都听不懂所谓的黎话,虽然大家都说普通话避免了我这个外地人的尴尬,但我有时也能听懂多少,至今也隐隐担心所谓的遂溪方言黎话是否会消失,遂溪"俄罗斯"的美名也无人记得,那岂不是如河涸海干,真正是叫人心痛。
可能这样的黎话方言危机不止存在于遂溪,早在十几年前,一些敏感的老人就固执地给方言守夜了。幼时我在一家画院学画画,有一位货真价实的老艺术家,我们都叫他做黄爷爷的老教师,他仙风道骨,很气派优雅,他是教一些年纪稍大的孩子,可惜我长大时他老人家已退休隐居,最终只是上过寥寥几节黄老师的课,黄爷爷教室里的孩子用普通话来纠正他的黎话,这下子便惹恼了黄爷爷,他生气地说:方言是每个地区不同的文化载体,是乡音的符号,乡愁的寄托,讲好普通话和方言应没有对立关系。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到黄爷爷发火,他象是一个卫道士,誓死要守护他的乡音。这件事至今我还记得,大概就是因为那时便为黄爷爷的坚守所动容,虽然他对于普通话的排斥态度过于极端,但不可否认,我们是应该好好地学习坚守自己家乡的方言的,方言简直就是一个人身上永恒不变的胎记,在外漂泊时,听到熟悉的乡音,总是不免动容和自豪,更何况,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弹奏方言的音符,家乡的一人一事,一歌一咏,都是绘制方言的笔触。方言已超越了语言工具的范畴,变成了一种文化载体,地理佐证,文明情感,仿佛游子梦中的一只鸟儿,啁啾着引你归家。
我想起了我非常喜欢的作家黄明山先生的一首诗巜鸟巢或者雀窝》:
叫你鸟巢
我是混过江湖的人
叫你雀窝
我是爱用浊酒烫热方言的老乡
还是叫你雀窝吧
在回故乡的路上
没有必要装腔作势装模作样
虽然普通话连接四面八方,但不同地域的地方方言终究不是我的故乡。朋友,带着乡音去外面闯世界吧,带着荣归故里的乡音回家吧,如我喜欢的这首诗歌所说,在回故乡的路上,没有必要装腔作势、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