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2位战友回了趟我们老部队原24集团军摩托化步兵第70师的驻地丰宁县,在原师部大院(现为丰宁县政府大院)里拍摄了不少照片,特地给我送来。其中有一棵生机勃勃的香梨树照片,我觉得很面熟,有一股亲切感。见我专注这张照片,战友便说,这就是你们家院子里那棵香梨树,师部大院的平房都拆了,新建了楼房,但这棵树保留了,而且生长得很好。望着这棵在师部大院里生长了50多年,曾陪伴我们全家8年时间的香梨树,我的眼晴有些湿润。我在师部大院工作、生活了16年,我们家在大院里曾先后6次搬迁,住过的6处房屋虽然早已拆除不复存在,但那些年每一处房屋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一家人在这些屋子里生活、学习、工作的情景,仍是那样清晰,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思绪回到了40多年前。
师部大院建于上个世纪70年代初,而且是大干快上的产物,除了一憧3层办公楼,其他几十栋都是简易平房。那是因为1969年之后,我国北部边疆局势不稳,为防御来犯之敌,保卫国家和人民安宁,我们师从繁华的天津移防到塞外深山丰宁县。刚来时部队没有营房,都居住在地方单位和村民家中。1970至1973年抓紧盖起了师部大院和所属部队营房,才转入正规教育、训练、战备、管理工作。从那时起师部大院在丰宁县城40年,丰宁成为一茬又一茬官兵的笫二故乡,成为随军干部子女的出生地、学习的启蒙地、工作的出发地,我的孩子也是如此。
几十年前的师部大院大门
1978年,我在距离师部100多里外的210团(驻怀柔七道河公社)政治处任宣传教育干事,10月份师政治部调我到组织科工作。在首长谈话、工作交接、组织欢送后,我便整装出发。那时我是个普通的小干部,也没什么家当,背起背包,一手提着装书籍的帆布包,一手挎着装有洗脸盆等生活用具的网兜,在团部大门口的公路上拦了一辆师部运输物资的卡车,不到2小时就到了丰宁师部。因提前有联系,组织科张志军和张志刚两位干事在大门口等着我,帮我拿着包来到了办公楼后面的14栋平房单身干部宿舍,这是我在师部大院的第一个家。
在师办公楼后面一共有5栋单身干部宿舍,师司令部单身干部宿舍在前面2栋(11栋、12栋),师政治部单身干部宿舍是中间2栋(13栋、14栋),向北隔了条大路是师后勤部单身干部宿舍(15栋)。从每拣平房总门进去后,北面有条过道,冲着过道南面是一间间宿舍。每间住2人,如有干部爱人来队,同屋的干部就搬出去与其他还没有结婚或虽已结婚但爱人没有来队的干部合住,家属来队高峰期每栋房屋都成了临时来队家属宿舍,那些还没结婚的干部只好去师招待所或另找其它地方住宿。干部爱人来队后,将屋子里的2张单人床拼在一起就成了大床,买点米菜油盐,每间的门口都摆着一个煤油炉子做饭炒菜,整个过道成了开放式厨房,混合着煤油味和饭菜香。
我在14栋干部宿舍住了1年半时间,爱人带孩子2次来队也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为了掌握全师情况,适应师机关工作,我经常深入各团调查研究,参加师抓基层建设、军事训练、政治教育等综合性工作组,撰写师党委重点文稿和工作总结,荣立了三等功,被评定为副营职干部,爱人也被批准随军。
为了解决干部住房特别是随军干部家属住房困难的问题,师将医院搬迁后腾出的几栋平房改造成随军干部家属住房,每户一间住房和一个2平米的小厨房。1980年1月分给了我一间,我和爱人及大女儿便住了进去,这里便成了我在师部大院的第二个家。那时我整天忙于工作,爱人来队后被安排在师制药厂上夜班,负责药渣的清理和运出。我经常下部队不在家,爱人又上夜班,2岁多的大女儿只好锁在家里。有次我和爱人商量,她的工作能否换成白班,孩子白天送幼儿园,晚上孩子在家就有人管了。爱人说大家都是这个情况,是成批集体调班,不能你想调就调。我从小板凳上起身要去找药厂厂长说说,爱人连忙阻拦我,胳膊不小心将书桌上的红墨水瓶打翻,红墨水溅到我头上。大女儿见到我脸上淌着血,吓得边哭边说:“爸爸,你头破了流血啦!”还赶快撕了一小块纸要给我堵上。我忙说:“爸爸的头没有破,这是红墨水,不是血。”我们3个人都笑了起来,真是苦中有乐。
1981年3月,因工作需要,我被提升为师组织科副科长(正营职),并在师家属院最后一排平房给我安排了一处有2间正屋带厨房和卫生间的房子,这是我在师部大院的第三个家。随着职务的调整,我工作的担子重了,压力更大,所以比以前也更加繁忙。那时,我每月52块钱,爱人20块钱,老家有我80岁的母亲和没有其他子女、已经60多岁且身体不好的岳父母,以及在老家陪伴老人的我的小女儿,每月都要往老家寄钱,加上我们3个人在部队的生活开支,经济比较拮据,生活也很清苦,有时半年都舍不得吃一回鱼和肉。这一栋房屋后面是一条不太宽的九龙河,平时干枯无水,只是在雨季山洪暴发时,河里才汹涌澎湃、泥沙泛滥。我爱人就将屋后距河堤间的沙石地整理出来,从河里挖来泥土垫上,种植各种蔬菜,以减少家庭开支。1982年2月至7月,我在西安政治学院进修学习,爱人在部队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非常辛苦。在我上学期间,有天早晨上班出门时,我爱人还与邻居炮兵科赵副科长夫妇打过招呼,下午赵副科长在组织炮兵连队实弹射击时,因发生事故不幸牺牲。一时间邻居家人悲痛欲绝,凄惨无比,那一栋平房气氛都很压抑。到了晚上,我爱人带孩子在家也很害怕,有天夜里女儿发高烧,也不敢出门,只得用凉毛巾不停地给孩子擦洗全身降温,熬到天亮才抱着孩子赶去医院诊断治疗。
已成为丰宁县政府大院的大门
1983年,各级领导班子大调整,师机关不少同志到团里任职,而我则留在师政治部组织科担任科长,这是党组织和首长对我的信任。组织科具体承办师党委日常党务工作、全师党的建设、基层建设、党员发展、青年工作、奖励惩戒、伤残优抚、训练中政治工作等等,
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随着职务提升,师里按照副团职给我安排了家属院东部第3排一处3间的房屋,这是我在师部大院的第四个家。我们全家在这个屋子里住了3年。那几年,我家里的事情都是爱人在辛苦操持,她既上班,又妥善安排保障2个女儿上幼儿园、上丰宁县城第二小学,给老家的老人们寄钱寄物,接待家乡亲戚多次来队,勤俭持家把家里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使我无后顾之忧,一门心思干工作。这3年,经我亲自组织比较有影响的工作就有十几项,组织科年年被评为先进,我也被军党委荣记三等功。
1985年9月,我调离师部去100多里外的210团任政治委员,团部建在深山区的一个村庄,家属就业和孩子上学都难,但按照规定,人走家搬,我们全家离开师部大院,随我到了团部落户。1987年12月,我被调回师部任政治部副主任,又给我们家在家属院东部第1排安排了一处3间的房屋,这是我们家在师部大院的第五个家。回到师部大院,爱人重新找工作,孩子重新联系回到丰宁县城第二小学上学,由于团部驻地小学是6年制,师部驻地小学是5年制,两地属于不同省市,教材课本都不一样,2个女儿只好重新学起,耽误了1年。
半年之后,按照任职(正团职)标准,又在师家属院西部第4排给我们家安排了一处4间的房屋,这是我们家在师部大院的第六个家。这个家给我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我们家在这处屋子里居住生活了8年多。在这里我当了3年时间的政治部副主任,当了5年时间的政治部主任,这是我军旅生涯最繁忙最投入也是最有成就的宝贵时光;也是2个女儿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夯实打牢基础知识的黄金时期;也是爱人默默付出,辛勤操劳,全力服务和保障我和孩子们工作、学习的不平凡岁月。
4间房屋前面有一个院子,院门和家门间是宽敞的水泥地过道,春节时我和2个女儿在这里尽情地燃放鞭炮;夏天的晚上全家人常常在这里纳凉;中秋节时在这里支起圆桌,摆放瓜果菜肴,全家人边吃月饼边赏月。院子的东边是一个小菜园,靠房屋的一边种植了一些花卉,特别是半人多高的芍药枝叶茂盛,花朵硕大艳丽。其他地方分成几畦,根据不同季节种植一些时令蔬菜,如辣椒、茄子、豆角、黄瓜、丝瓜等,菜地里常有全家人辛勤劳动的身影和采摘新鲜果实的欢乐。院子的西边有一棵香梨树,这棵香梨树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建房后新栽种的,或是建房之前就有,不得而知。根据绝大多数院子里都没有树木的情况,这棵香梨树很有可能在建房前就已经存在,到我们家入住这里,算起来起码有18年以上。香梨树发芽,满园青绿,生机盎然;香梨树开花,洁白如雪,点缀枝头;香梨树结果,鹅黄如丸,香气怡人;香梨树落叶,迎风斗寒,傲然屹立。香梨树成了小院一道美丽的风景线。8年时间的2900多个日日夜夜,我们全家生活、学习、工作在这里,留下了许多美好的故事和无尽的幸福回忆。
当兵数十载,河北丰宁是我的第二故乡,而居住了16年的丰宁师部大院,更是我和全家的生命福地。这16年是漫长的进取历程,也是平实的生活感受。大院里的高楼大厦虽然早已替代了低矮简陋的平房,但那些平房,特别是曾经居住过的平房,以及发生在这些平房里一切,仍然点点滴滴铭刻在我的心中,一幕幕图像般地展现在我的脑海里。尤其是现今仍然旺盛地生长在大院里、曾经陪伴我们全家8年时间的那棵香梨树,将是我实实在在的牵挂和长长久久的思念!
我永远爱你——生命中的师部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