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有“香祖”之誉,中国兰文化的奠基人孔子曾经说过:“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将兰香称之为香者之王,我以为恰如其份、实不为过。
兰是花中“四君子”之一。而兰花散发的香气更是幽雅而又空灵,淡泊而又超然,清奇却不事张扬。那种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含蓄内敛,欲说还休的幽香是一种非常东方的审美格调。
我对兰花的喜爱是受了母亲的影响。记得我还在上中学的那些年,每逢春季,家乡农村的集贸市场上,总会有一些农民把从山上挖的野生兰草拿到市场上出售。于是母亲每年都会买回几株带有花苞、但还未开放的兰草,栽在自家的小院里。用不了几天,乳黄色的花苞便优雅地绽放开了。
兰草有很多品种,当年缺乏植物知识的我,还叫不上兰草的准确名称。后来经人指教,方知这种在山间自由生长野生兰草的学名叫蕙兰。蕙兰的叶子宛如韭菜,叶长一般有20至30厘米不等,最长可达40厘米。一束蕙兰通常能长出一至二枝花葶,一枝花葶上最多能开出十余个花朵。或许是沐浴山间微雨清露、聚集天地之灵气的缘故,这种源自于山野之间的蕙兰开放的兰花香味似乎更具有自然原野的气息。蕙兰的花期大体有十余天,至今令我印象深刻是,当年母亲种植的蕙兰从花开到残败的近两周时间里,我家整个小院的空气中都弥漫氤氲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我始终认为,兰花的花香是其它所有的花香都望尘莫及的,那种淡雅而又清奇的独特香味至今留在我的记忆中。据说,有人试图仿照兰花的香型制作香水,但至今未能成功。看来,兰花的雅香不是随便可以复制的。
人一旦喜欢上某一件事或物,便会念兹在兹,难以忘怀。我对兰草便是如此。十八岁那年,我参军到了部队,当初紧张艰苦、整齐划一的连队生活肯定是与花花草草无缘的。然而,每当春季来临之时,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家乡小院落中那几株并不起眼却能香溢四邻的兰草花。于是,在给家人的信中总会问问那一年家中有没有种上兰草。抑或是为了缓解我的思乡之情,母亲便会在每年的兰花开放之后,摘上几朵,夹在信封里寄给我。经过七、八天途中的碾转,信收到后,细嫩的花瓣已经压瘪甚至干枯,但即便如此,信封打开之后,残败的花朵依然能够散发出阵阵幽香。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由基层连队调至工作生活环境相对宽松的机关工作,部队驻地豫南大别山区浅山丘陵与我老家的气侯环境相近,驻地附近山上的野生蕙兰也很多。于是每年春季我都要到山上挖上几棵,种在花盆里,之后便急切的期盼着花苞能够早日张开馨香的花瓣。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涉世不深的我,之所以喜欢兰草、兰花,多半还是因为被那含蓄而又内敛的清香所陶醉,而对兰所隐喻的文化精神以及对人们性情品格的陶冶作用则是随着自己阅历的丰富才逐步认识并了解的。
兰的品种非常之多,春兰、蕙兰、墨兰、建兰、寒兰。每种兰的开花季节和花期都不尽相同,墨兰春季开花,又称报岁兰。之后是春兰。蕙兰又称夏蕙,在四、五月间开花。建兰开放在秋季。寒兰则在12月开放。
兰的品种虽然诸多,但其共同特点是内敛温雅,清华其外,澹泊其中,不作媚世之态。正如朱德元帅在一首题为《咏兰》的诗中写道:“幽兰吐秀乔林下,仍自盘根众草旁;纵使无人见欣赏,依然得地自含芳。”千百年来,兰之所以是文人墨客笔下的咏物诗和中国画不可或缺的元素以至于成为中国人借物喻志的对象,正是源于人们对兰的内在品格和美学境界的神往。养兰如养心,种兰养兰可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戒除杂念,让人们日渐浮躁的心态逐步归于宁静与恬淡。
兰不仅能够体现高尚的人文品格精神,其还是众多美好事物的象征。好友被称之兰友,好文章称之为兰章,好的气质称之为兰仪,戏剧舞台上的经典手势又被称之为兰花指……。总之,兰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以及品位是任何一种花草抑或其它植物所不能与之媲美的。
2006年之后,我从豫南山区的军营转业至省城工作。虽然岁月流逝,环境变化,却始终未能改变我对兰一如既往的偏爱。尤其是入职到生态环境部门之后,分管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我,对自然界的一草一木又融入了几分职业上的偏爱与情感。于是每年春季到来的时侯,我都会千方百计地托朋友从豫南山区给我捎来几棵兰草。尽管郑州的气候环境与豫南山区有明显差异,但兰草同样生长的生机盎然,花开依然芬芳馥郁。
2021年9月7日,国家林草局、农业农村部正式发布新版《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其中明确规定除了兔耳兰之外的所有兰属植物均被列入国家二级保护的名录。这表明,曾经在野外山林里自生自灭、一岁一枯荣的兰草已经披上了护身的铠甲,任何人都不能对其随意采挖、运输、出售。从生物多样性保护的角度看,这无疑是一件好事。多年钟爱于兰的我,今后再想要与兰为伴,就得去花卉市场购买了。
种兰、养兰、品兰,给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我也从这一草一花之中寻找到了诗一般的人生感悟。我想,兰的那种淡泊超逸的品格和境界自己恐怕终身难以企及,但我当为之不懈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