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散文

梦回草原

作者:丫头   发表于:
浏览:209次    字数:2359  手机原创
级别: 驻站作家   总稿:136篇,  月稿:0

  1981年初夏,我离开北京,到地处中蒙边境的空军某营职单位担任主官。

  离京前,团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和我谈了组织上安排我到边防任职的意图,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略懂一点蒙古语,到蒙古族地区工作有语言上的优势,同时也可以尽早解决家属孩子的随军问题。

  团长是我的老首长,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支部队地处祖国的北大门,担负着重要的战备任务,部队驻扎在边境少数民族地区,环境艰苦,气候恶劣,作战和生活保障都存在许多困难,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搭乘北京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经张家口、大同、集宁,继而北上至离边境城市二连浩特较近的齐哈日格图车站,然后坐上单位来接我的车,在陌生、干燥、略显绿色的草原上奔波了 60 公里后,到达苏尼特右旗(县)乌日根塔拉苏木(乡)的所在地二道井。接我的同志指着南面约一公里的一座不太高的小山说,部队就在山那边。

  部队所驻的小山海拔一千多公尺。山的北面被风沙长年累月地冲刮,剥去了表层厚厚的泥沙,裸露出许多不规则的褐色石头,给人一种险峻、孤独而又凄凉的感觉。山南面,营房鳞次栉比自山脚下顺坡而上,覆盖着整个山坡。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座高大的楼房,矗立在广袤的草原上。到了夜晚,山头上灯火通明,又像一座小小的不夜城,辉映着一片夜空,犹如茫茫夜海中一盏硕大的航标灯,引导着许多黑夜间在草原上迷失方向的人们。由于部队的进驻,使这座沉睡多年的小山头充满了活力,以山头为起点跑出来的沙土路,象一条条金色的彩带飘向四面八方。

  苏尼特草原属黄土高原北部,类似丘陵地貌的沙土地由于降水量太少,气候干燥,植被生长期极短,通常看不到"风吹草低见牛羊"这种诗情画意般的景象,只有到了夏季才露出一点绿色的小草,像钻出地面不久的麦苗洒满大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欣赏到塞北草原的风韵。随处可见的骆驼刺,被黄沙簇拥着根部,犹如枯藤一样的枝干上镶嵌着稀少的绿叶和淡黄色花瓣,人们美其名为草原上的"干枝梅"。它们依赖深扎在沙土里的根须,吸取塞外高原上比油还要金贵的水分,以那顽强的生命,装点着荒凉但又充满生机的草原。

  蓝天下,登上山顶远远望去,白云一般的羊群在草原上漂动着;时而长啸奔腾,时而缓缓蠕动的马群、牛群和骆驼群,还有那象珍珠一样散落在草地上飘逸着袅袅炊烟的蒙古包,汇集出一幅幅苏尼特草原美丽壮观的画卷。勤劳勇敢的蒙古族牧民,祖祖辈辈在这些画卷中不断地勾绘着他们无悔的人生。初来时的那种荒凉的感觉,随着时光的推移,在我的脑海里渐渐地淡去。

  在与当地政府和牧民频繁的交往中,我们建立了相互支持、相互依存的鱼水情谊。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只是看到经常人来车往的忙碌着。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发电机组的轰鸣声和竖立在山顶上的天线,让他们十分好奇,也增添了这支部队的神秘感。他们称我们为"空军部队",或者叫"山头部队"。

  那些年,牧民们称呼我们部队的领导为“昂给达日嘎”(部队首长)。比较熟悉的旗和苏木领导以及边防部队的同志们调侃我为"山寨主",有的甚至干脆叫我"座山雕",而更多的是把我们当作"阿赫杜"(兄弟)。就是这些可亲可敬的蒙古族兄弟,在我们抵御狂沙暴雪的袭击和战胜缺水、断菜困扰的关键时刻,给了我们许多宝贵的支持。

  我们部队的官兵大都来自水源充足的内地,用水的习惯比较随意。但是,在无霜期只有三个月的苏尼特草原,想满足大家对水的需求,尤其是寒冷季节,是很难做到的。

  离我们驻地山下3 公里的乌日根塔拉(苏木政府所在地)东边有一口上百米深的机井,在当地仅有的几口井中排列第二,因此,被称为"二道井"。虽然那里面水的含氟量超出正常标准好几倍,但它是居住在那里的群众和我们部队唯一的生活水源。

  部队配有一辆3.5 吨位的拉水车,是专门保证干部战士生活和工作用水的。食堂操作间建造了一座可盛20吨水的蓄水池,每个宿舍配发两只铁桶。拉水车每天来回多次拉水,先装满食堂的水池,然后再挨个宿舍放水。到了连续几个月温度在零下30多度的时候,拉水就非常困难了。大雪封山,近一米深的厚雪,车辆连平地都不能行驶,更不用说上山爬坡了。食堂里的蓄水池,稍不留意,就会冻成一个整体的冰块。炊事班的战士们用放在炉灶里烧红了的钢筋往冰里捅,试图烫出水来,可往往只能流出一小碗水。每逢这种情况,部队就要紧急动员,利用所有的铁桶装满白雪,放在取暖的火炉上融化成水,再集中送到食堂简单沉淀后用来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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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着缺水的挑战,指战员们以豁达乐观的态度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抗争着。无情的风雪激荡着指战员们充满活力的心灵,他们把委屈和痛苦埋在心里,在对水的渴求和对家乡的向往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在祖国北部边陲奏响一曲曲动人心弦的凯歌。

  按照惯例,在边防艰苦条件下工作的主官,一般3-4年轮换回内地。可是我的搭档和助手们一茬一茬离开边防,老兵退伍年复一年返回故乡,而我在那个春饮风沙冬傲雪的山头上,连续坚守了八个春秋,职务也从营职熬到了团职。

  1990年我从部队转业回到家乡工作一直到退休。直到现在,我还是经常在梦境中回到奋战过八年的苏尼特草原那座小山上的军营。"提高警惕、保卫祖国"雕刻在军营大门的两边,我和战友们亲手栽下的耐旱抗寒的榆树,一年只能用六个月的篮球场,还有……这一幕幕都清晰地展现在我的梦中。在我50岁时,一次梦回边防醒来之后,即兴写了几句∶"知命忆当年,北国戎边。跃马驱车遍草原,茶香酒烈伴歌醉,难忘二连。每日闻硝烟,长夜无眠。春沙冬雪总遮天,仲夏偶赏三月花,谁解其缘"。二连是个地名,指附近的二连浩特市。虽然这首《浪淘沙》词填得不那么工整,但心境可见一斑。

  几十年过去了,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苏尼特草原上的那座小山头,是我挥之不去的记忆,犹如一部经典小说,经常在我脑海里翻阅着。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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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美文 散文 梦回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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