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槐：​等一场雪（外三首）

■三槐

等一场雪（外三首）

终究没能等到一场雪
等它淹没我的灰发
覆盖正在发炎脓肿的土坷垃路
我就要回去了
回到曾经的雪的故乡

我看见机翼下
一望无际的云海  这不
正是雪原么  不过是
雪
没落在大地的伤口上


除  夕

大雪覆盖了父亲的坟头
我跪下来
膝盖嗞嗞叫唤，仿佛
茅草拔节着生长
祖父，祖母，叔叔，婶婶
一路地跪过去
长明灯一路地点亮
他们的笑容在风中也安祥
点燃一支烟
插在父亲的坟前
当作地上与地下的接口
地下的魂灵可以回家
地上的人也找到了归途


夜

万物皆失轮廓，黑暗
虚而满  夜游的鸟
不靠眼睛辨方位
我也是，仅凭感应就能
抵达黑暗深处

我喜欢纯粹的黑夜
剪除星光就自带光明
屏蔽鸟语风声便是寂境
呼吸自然多余    
空气成为稀薄的海
身躯沉下去  灵魂浮起来
突然觉悟毎天
都在世界的尽头  时间
消失连同土地河流
以及各种肉体  原来
宇宙的至境是浑沌
这夜也一样无色无相
所谓安好不过如此

我的夜尚有二相
一曰脑，许多执念叫睡眠不安稳
一曰心，是挣脱睡梦的情欲
无觉也无察  原来
夜也存在双缝干涉


月  夜

睡不着就看月亮
月亮白得不真实，圆得
也不真实

轻轻地咳一下
就想证实这空寂的村庄
也是人间
狗立刻竖起耳朵
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迟疑
径直巡视并非属于它的领地

待它重新躺下时
我躺着就十分松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