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村子位于县城偏西,属于丘陵地带,这里的人们敦厚善良,勤劳朴实,村风纯正。在老家村南头有口小井泉,水质甘甜,是好多年前,我们村里逾千人的生命之源。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村民都亲切地称它为“南泉子”。
小井泉所处的位置,三面是较高的地垄,一面是低洼不平的地势,地形犹如一个簸箕,一条林间小道直通村里。在它的下游,离她百米开外是一个小小的水库,连接它们的是条半米来宽的浅浅的小水沟。听村里年长的老人们讲,这口小井泉存在的年代久远,已经历了好几代人了,是村里主要的饮水源。没有可供参考的记载资料,具体时间已无从考究。
我们村所处的乡镇,历史文化悠久。据史料记载,西周时谷里形成村落,村名祝其。东周初建村。因东有窑沟岭,西有毛家岭,中间是平原,为两岭夹一谷,故得名夹谷。春秋时,孔子与他的弟子登临龟山,往来峡谷里。公元前500年(鲁定公十)齐鲁两国会盟于此,孔子作为鲁国相礼大夫参加此次会盟,史称夹谷会盟。相传,鲁定公与齐景公夹谷会盟即此。我村与镇驻地北谷里村相距不到二里地。据《毛氏族谱》载,明永乐十二年(1415),毛氏由山西省洪洞县迁此建村定居。
我家老房子离这口小井泉也就200来米。我依稀记得,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父亲每天早上都会挑着两个水桶,去“南泉子”挑水喝,也洗衣做饭用。家里当时人口比较多,有时一天会挑两三趟。年幼的我经常会跟在父亲的身后,蹦蹦跳跳的,有些调皮。慈爱的父亲担心我会摔跤,有时会用他那粗糙的手牵着我走,有时会招呼着我走在他的前面,生怕我走丢了似的。我就是饮着那口甘甜的泉水长大的。那只有两米深的小小井泉,用它的博爱和深情,滋润养育了我们村的男女老少。上百年过去了,虽时过境迁,时光渐行渐远,但我们村出生在20世纪八O前的村民,都依然清晰地记着村里的那口小井泉。
那时泉水涌现,清澈见底。每到雨季,泉水和着雨水就会溢出井口,细流交汇追赶着,顺着小溪流入不远处的小水库。挑水的人们就会哼着欢快的腔调,来来回回忙忙碌碌穿梭着。上小学的我和同学们,积极响应着老师的号召,一有时间就争着抢着去做好事树新风,乐于助人。当时,帮着村里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奶奶和五保户老人抬水,就成了我们学雷锋做好事的主要选项,稚嫩的肩膀有时都会磨得通红通红的,也不喊疼不叫累,天天乐此不倦。当时家里养了几只羊,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就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放羊。每次经过那口小井泉的时候,我们几个就会趴在井沿边上,在潺潺流出的井侧口喝上几口,然后嬉笑着打闹着去追赶已走远的羊群。遇到周末或学校放暑假,特别是天热的时候,还会从家里随身带个空的小水壶,从井侧口接满,放羊时口渴了,就会喝上几口。一起放羊的小伙伴,有时还会争抢着喝水壶的水,在记忆中还没有因直接喝泉水闹肚子的呢。
好景不长,快乐的时光有时那么短暂。转年遇到了连续三年的干旱,冬季少雪,呼呼的北风,卷起的尘土四处飞扬;夏季缺雨,炙热的阳光,把大地都烤得裂了皮。“南泉子”的泉水眼看着一天天减少,最后露出了井底的青石。我们村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丝焦虑和无奈的表情,人们不得不下到泉底用舀子装水桶。白天,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嘈杂的景象,就像当年生产队里的打麦场;夜晚,披星戴月,人来人往,手电筒的点点灯光闪烁着,远远望去,像秋夜里飞来飞去的萤火虫。无论白天黑夜,水桶都会整齐地排列着,静静地履行着它们的使命。有时下到泉底的人,会连着帮几家子用舀子装水桶,累了仰头朝泉上边喊一声,立马就会有几双手把他拉上去。接着又有人下去装水,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在共渡难关中,融洽着村民左邻右舍的关系,同饮着这泉水的甘露。也许从那时起,越来越淳朴的村风民风悄悄地浓厚了。饱尝缺水又挨不上号的村民,不得不一大清早,推着小车子赶往几里外的邻庄去取水。村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串东家去西家,张罗着在泉边摆上供香,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着,祈求老天降雨,泉水喷涌。日子一天天走过,天依然是晴空万里,泉水依然是叮咚流淌。缺水也一度成为村里人心头的硬伤,那两年村里的小伙子连媳妇都不好找,一打听那庄里缺水,再帅的小伙子人家也望而却步。村里是只见凤凰飞出,不见金雀临门,运气好点的,源于媒婆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吃水难的问题曾长期困扰着村民,随着富民政策的落地生根,村民的腰包开始鼓起来了,“要致富,先打井,再修路”使村民达成了共识。全村老少上下齐动员,自筹资金打了口上百米深的大饮水井,建了大蓄水池,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从此,“南泉子”静静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村边改造过的蒙馆路,从小井泉的一侧搭桥穿过,天天车来车往,飞扬起的尘土,浑浊了小井泉。
泉水叮咚,依然久久回响在耳畔,当年那“南泉子”低吟的
回音声,似乎在把艰难的岁月无声诉说,至今仍然在敲打着我们村每个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