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过年,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
在小孩子的眼中,过年是绚丽的烟花、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充满祝福的压岁钱;在游子的心中,过年是一张返乡的车票、是归家急切的步伐、是期待相聚的激动;在一个家庭中,过年是门前屋内贴上春联和窗花、是父母做的可口饭菜、是一家人阖家团圆的开怀大笑……
往年过年,都是跟父母亲一起过年,而今年应亲戚阿卜都拉•买买提的邀请,去焉耆县他的家里,与他们一起过年,在他家的三天里,让深切地感受到了与往年不一样的年味,那种滋味让我终生难忘。
大年三十上午,我携妻带子,带着购买的砖茶、水果、羊肉、鞭炮等年货去阿卜都拉家。一大早,阿卜杜拉一家四口就在小区的大门口等候,车子刚一停稳,阿卜都拉与妻子阿孜古丽带着儿子伊布拉音和女儿阿依先木拉一起迎了上来,我歉意的说道:“兄弟,让你们久等了”。“大哥,没关系的,得知你们要来我家过年,我们都很高兴。阿孜古丽说:“你的老婆和儿子我没有见过,也没到我家来过,一定要在大门口迎接一下的!”一阵寒暄过后,便把我们一家迎到他们的新家里。
阿卜都拉的新家在5楼,在上楼的过程中,阿孜古丽用不大流利的汉语给我的妻子介绍到:这个房子是10月份政府分的一套60平米廉租房,元月份就收拾好了,年前就搬了进来,家里有暖气,房子里很暖和,比以前的房子干净舒适……在说话中,阿孜古丽满脸尽是笑容,脸上写着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进了家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不大的客厅里摆放着木质沙发、茶几和电视机,茶几上摆放着馓子、馕、苹果、香梨、葡萄和水果糖等食品。落座后,阿孜古丽一边倒茶、一边给给我们介绍说:“房子里的厨具、沙发、电视机、床上的被褥、孩子的书包都是工作队干部捐赠的,现在的政策实在是是太好了,什么事政府都帮我们去做,我们实在是太幸福了!”三个孩子各自介绍后,就一起玩起了拼积木,阿卜都拉六岁的小女儿阿依先木拉着贝贝的手说:哥哥你过来,看看我的汉字写的好不好,说着,就拉着儿子进了卧室。
一阵寒暄过后,阿孜古丽带着妻子参观他们的卧室、厨房和卫生间,房子虽然简陋,但也收拾的干净利落,足可以看出,阿孜古丽是一位勤劳善良能干的家庭主妇,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到了中午时分,阿孜古丽张罗着做年饭,我和阿卜都拉给她当下手,她对妻子说:今天是农历的大年三十,按照汉族人的习惯,中午要与家人吃团圆饭的,你和方大哥放弃了跟父母亲一起团圆的机会来我们家过年,我和阿卜都拉虽然心里感到非常的高兴,但心里还是有一点过意不去。妻子连忙说道:“我们现在是亲戚,是亲戚理应在一起过年的,再说我们的父母亲离的比较远,要不然他们也会跟你们一起过年的。”因为听了妻子的话,阿孜古丽流下了激动地眼泪,阿卜都拉见状,嗔怪着阿孜古丽说:“大过年的,方大哥一家来我们房子,你哭个什么呀?”阿孜古丽不好意思地说“我是高兴的嘛!”
烧火做饭,切菜炖肉,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精心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就端上了茶几。大盘鸡、手抓羊肉、西红柿炒鸡蛋、芹菜炒肉、素炒毛白菜、皮辣红,还有儿子爱吃的拉条子,三荤三素,色泽搭配合理,味道香甜可口,可谓“六六大顺”。席间,阿卜都拉拿出一瓶香都干红葡萄酒,给每人倒了一杯,给每个孩子倒上一杯桃汁饮料。他端起酒杯说:“今天是大年三十,方大哥一家放弃了跟父母亲团圆的机会,到我们家跟我们一起过年,我们一家非常地高兴,感谢方大哥两年来对我们家的关心和帮助,在大哥和社区的帮助下,我已经在县上木材加工厂上班了,我不会说话,在新的一年里,祝方大哥一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请喝下这杯酒!听着阿卜都拉满怀感激地话语,在感动之余,也很欣慰。说罢,大家一起碰杯,一饮而尽,共同说着新年的祝福话语。
以前,在古尔邦节和肉孜节之际,去少数民族朋友家做客,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但一家人能够在少数民族亲戚家过中华传统的大年三十,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内心有着难以名状的感动和惊喜。两年来,我们两家相互帮助,相互关心,相互走动,就像亲兄弟一样常来常往,彼此融入各自的生活中,关系比亲兄弟还要近,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也正应了“经常走动的是亲戚,互不来往的是空气”这句话。
吃过年饭后,阿卜都拉提议说:“春节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个传统节日,吃过团圆饭就要贴春联,挂红灯笼的,听说你的毛笔字写得好,昨天特意到文具店里买来了红纸、毛笔和墨水,想请你给写副对联,你看怎么样?”我惊奇的看看阿卜都拉一眼说:“太好了,尽管我的毛笔字写的不怎么的,但我还是乐意效劳的。”说罢,阿卜都拉跟着我一起裁剪红纸,给纸杯中倒墨水。不大一会儿,一副“普天同庆庆春节节日喜庆,民族团结结情缘缘自团结”即刻出炉,另一幅“民族团结一家亲,手足情深心连心”瞬间完成,不大一会,六副对联便相继完成,写完对联,我和阿卜都拉一起贴春联,他给我撕扯胶带,妻和阿孜古丽站在楼道里帮忙看看对联高低,大门两侧的对联贴好后,还给大门中间贴上了一个大大的福字。这时,阿依先木跑过来问道:“大伯,福字贴倒啦!”我赶忙解释到:“福字倒着贴,寓意福到了!”阿依先木歪着小脑袋沉思了一会说:“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于是,就在楼道里高兴地喊“福到了,我们家的福到了!”惹得大家笑弯了腰。
随后,阿卜都拉将剩余的5副对联分别送给单元的其他邻居,不到一袋烟的功夫,一个单元的其余住户门上都贴上了对联,一种祥和、喜庆的节日气氛逐渐显现出来了。
穿新衣,放鞭炮、发压岁钱是孩子们过年的最爱。过年了,自然少不了要给孩子们买新衣服。贴完对联,妻子将给阿依先木姊妹俩买的新衣服从包里拿了出来,分别给两个孩子换上,一套印花套裙,让阿依先木瞬间成为一个小天使,阿依先木高兴的唱起了《吉祥三宝》的歌曲,并在客厅了跳起了舞蹈,一支舞蹈跳完后,便跑到妻的怀里开心地说:“谢谢大妈,你给我买的衣服真漂亮,我很喜欢,大妈,我爱你哦!”伊布拉音换上给妻子给他买的李宁牌运动服和运动鞋,激动地说:“谢谢大伯大妈,这是我长这么大穿的最好的一套衣服了。”兴奋地在客厅里撒着欢,儿子看到弟弟和妹妹都跳起了舞蹈,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便在客厅了来了一段武术动作以示助兴,阿布拉音和阿依先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套武术动作结束后,阿依先木拉着贝贝的手说:“哥哥我也要学武术,你教教我好吗?”贝贝高兴地说:“好好,我现在就交给你。”说罢,就拉着弟弟和妹妹到楼下的空地上,教他们马步冲拳、压腿等基础性动作,俩兄妹一招一式学的很认真很仔细。
到了晚上八点,孩子们去楼下空地放鞭炮了,大人们一起坐在客厅,一边吃着瓜子拉家常,一边观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大家被精彩的节目所吸引,不时地发出爽朗般的笑声。
夜深了,院子里的鞭炮声渐渐地停息下来,三个孩子一溜烟的跑回了家,妻子从口袋中拿出红包,分别给了三个孩子,孩子们拿着压岁钱高兴地说:“谢谢大妈,祝大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妻子连忙说:“好好,也祝你们新年好!但我有一个要求,你们三个要好好学习,争取考出个好成绩怎么样?”“没问题,我们争取在期末考试中,每门都考90分以上”,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不许食言!”,说罢,三个孩子一起与妻拉钩,口中念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童谣。
天色已晚,妻招呼着三个孩子睡觉了,临睡觉前,妻子嘱咐三个孩子说:“睡觉时要把压岁钱放在枕头下才行。”这时,依不拉音不明白的问妻说:“大妈,为什么要把压岁钱放在枕头下面呀?”妻说道:“压岁钱是长辈送给孩子的护身符,代表着长辈对晚辈的一种美好祝福,能保佑孩子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吉利,平安幸福,所以要放在枕头下!”原来是这样的,那我马上放到枕头下,“大妈晚安!”依不拉音道别后,立即回到卧室睡觉去了。
孩子们睡下了,大人们也都休息了。阿卜都拉一家四口挤在他们两口子的卧室里,我一家三口住在孩子的卧室里,卧室收拾的很干净,阿孜古丽特地给我们换了一床新床单,我连忙说:“不用那么客气,我的被褥都在你们家,打开直接睡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的。”阿孜古丽说:“那怎么行呢,你的被褥是单人的,睡不下你们一家三口,半夜冻感冒了可是不行的!”与阿孜古丽两口道了晚安后,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维吾尔族小伙,与一群维吾尔族男女一起谈天说地,载歌载舞……
一阵鞭炮声响,将我从美梦中惊醒,抬头看了看手表,已是早上8点半了,我们赶紧起床,发现阿孜古丽两口子在厨房里忙活着,阿孜古丽看到我们后说:“昨晚睡的晚,没休息好吧?”“睡的很好,都做了好多的美梦呢!”妻答道。洗漱完毕,大家互相问候拜年。
阿孜古丽说:“按照汉族人春节的习惯,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就吃饺子吧!”我连忙说:”太好了,我们的习惯你都门清啊。”“跟着汉族邻居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了,我们的习惯汉族人知道,你们的习惯我们维吾尔族人都知道。”顿时,我感慨万分,我感慨于我们各民族大团结大融合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如一家。
这时候,妻子走进厨房帮着调饺子馅,一起准备停当后,便把饺子馅拿到茶几上,阿卜都拉负责擀饺子皮,我们三个负责包饺子。他的确是一把好手,擀的饺子皮,又快又好,能供得上我们三个人包。这时,阿孜古丽从口袋里掏出十个崭新的硬币,让我们洗干净包进饺子里,谁能吃出硬币来,预示着谁要在新年里发大财。
看到如此情景,妻悄声地问我:“阿孜古丽什么时间学会这个习惯?”阿孜古丽见状连忙说:“这个习惯我们早就有了,以前的邻居是个四川人,他们经常帮助我们,我们也经常到他家去做客,看到他们这样做,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过古尔邦节和肉孜节包饺子时也包上几个硬币,图的就是个吉利。”说话间,二百个饺子就摆满了餐桌。阿孜古丽风趣地说道:“看看这些饺子,像不像方大哥当兵时训练的队列?”我诧异的看着阿孜古丽说:“你怎么知道我当过兵啊?”“方大哥你忘了,我们在社区结亲的仪式上,社区领导介绍过啊!”我还知道你是陕西人,喜欢吃面食,性格耿直,而且是一个重感情的人……阿孜古丽如数家珍,将我的特征和生活习惯娓娓道来,我惊叹阿孜古丽的好记性,也感谢她的有心,看来,阿孜古丽一家真的是把我们当成真正的一家人了。
饺子包好后,阿孜古丽就开始煮饺子。不一会儿,饺子的香味从厨房中飘荡出来,三个孩子眼巴巴的坐在茶几旁等待饺子上桌。阿卜都拉调好醋蒜汁,给每个人的小盘子分上一点,阿孜古丽将热气腾腾的饺子一放在茶几上,三个孩子便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起饺子,就往嘴里放。
在大家低头吃饺子的时候,就听到“啊”的一声,只见阿卜都拉捂着嘴在客厅里转着圈。原来,他的牙齿被硬币给硌了一下,大家笑的前仰后合,连忙向他道喜:“恭喜你,今年要发大财了!”“好好,今年我一定好好干,多挣钱,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调皮的阿依先木嘟噜着小嘴,一边说我怎么就没有吃出钱来,一边用筷子在每个饺子上扎上一个小洞,看看那个饺子里面有硬币。阿孜古丽赶紧说:“吃饺子要一个一个的吃,吃出来的硬币才灵验呢!”不一会儿,饺子吃完了,只有四个大人都吃出了硬币,唯有三个孩子没有吃出来。妻子见连忙出来打圆场说:“三个大人吃出了硬币,就得在今年好好挣钱,供你们上学,等会放完鞭炮后,我给你们发红包好不好?”三个孩子齐声说好。稍时,孩子们拿着鞭炮直奔楼下,不一会,院子的鞭炮声响彻在小区的上空。
吃过早饭,阿卜都拉带着我们,拿着自己炸的馓子和糖果,挨个给单元的每个邻居住户拜年,见了面就给大家介绍,我就是他的汉族哥哥方大哥,今年没有回家跟父母亲过年,而是特地来我家跟我一起过年的,单元的邻居见了我格外的热情,大家相互问好,互相祝福,言语中,流露出对现在生活的满足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就这样,我在阿布都拉家住了三天才让走,走时还依依不舍。
今年这个年,不仅是我家和阿卜都拉家的团圆年,而且也是新疆各民族融合的团圆年,这样的年将会绵延流长,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