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我感觉有点随便与不恭,姑且就当是“花儿与少年”来读吧。表达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一句话让人笑,一句话让人跳,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怎么说,这点我们应该学习东方朔。
少时在乡下,大人们常常以“头”说事,我好生奇怪。比如:一个毛头小伙,不知深浅,自以为是,众人就说他是“老人头”。如果你古怪难缠、不讲道理,那你就成了“刺头”或者“头难剃”。说一个人糊里糊涂、不明事理,就说他是“猪头”。如果你滑稽幽默,用言语、动作逗人发笑,而自己又有所图,那就是玩“噱头”。对那些一遇急难险重就绕着走、不敢担当的,就称之为“滑头”。坚持自己、不屈不挠,就绝对有“盼头”。和某个人尿不到一壶、鱼死网破的,那就是“对头”。考上大学中专、农转非了,那你就“出头”了。当然,说得最多的是,他们把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称为“大头子”、“小头子”,这多少有些让人费解。
后来我上了医学院,学了解剖学,对于“头”的认知就日渐丰富深刻起来。“头”又称脑袋,俗称“脑袋瓜子”,概因其形状和某种“瓜”相似,圆形、半圆形的头骨也挺像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物质——神经、血管、脑浆……头在人体的顶端,高高在上的,是人体生命活动的中枢和指挥系统,因此,人们习惯把头和领导等同起来,这么比方自然而然,既形象,也似乎有道理。我们通常所说的干部,应该不属于领导和头的层次。干部,是人体骨干部分,是起支撑作用的“硬件”,如:脊柱、颈椎、股肱之骨等等,所以,严格地说,干部不算领导、不是头,没有一点头部功能,滑稽的是,现在好多人把干部也都称为领导,混为一谈了。这其实是吹捧、是语言贿赂。如果一个干部自以为就是领导,那就有点可笑了,虽然我们官方媒体常常以“领导干部”统而述之,自己还是要明白轻重,几斤几两还是要掂量一下的,真把自己当领导,那就是“老人头”了。
领导肯定是头,头里面东西很多、很要害,思考、运算、谋划、调度,都是头(脑)的功能,是别的器官无法取代的。这样看来,一个人如果没有正常或者说好一点的脑子,就绝对不是当领导的料,如果头(脑)进了水、像浆糊一样,还整天想着跑着吵着要当领导,就是自不量力,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实生活中,也确有机缘巧合,半路捡了个皮夹子,这样的人居然也真就当上了领导,那是不能让人心服口服的,让人笑话自不待言。这样的所谓领导,或许不会干多大的坏事,但确实是干不了什么事,如果他还有点自知之明的话,那就甘心做个花瓶摆设,倒也不至于有多大的过错,善良的人们是会理解的。
领导既然等同于头,那就要时时刻刻记得带头,思想觉悟不能比其他组织细胞还要差、还要低,甚至是群众的尾巴。要带头,走在前面,站在高处,必要时关键时要身先士卒、不怕掉头,就像电影台词里写的:“同志们,跟我冲”,而不是“上,给我上”。不能带头,就不是真正的头部领导。诚然,头下面还有许多器官,有一层层的组织架构,有千头万绪,所以位居其上的头,很多时候要发挥“牵头”作用,明确方向,协调步骤,分解任务,抓好落实。如果一味只知道带头猛冲,逞匹夫之勇,也是算不上好头的。
时下常听人说,XX领导很有“来头”。这话没错,领导自有来路,要么是组织任命,要么是民主选举,不能是自诩自封的。“来头”是指背景、渠道和资源,更多是自身具备了的,比如学术背景、经历资历、人脉人望等等,让人信服或折服。来头越大,老百姓就说你东西多,不敢小觑,就会无形中产生威信和威严,工作起来游刃有余、风生水起,人皆服其能。如果这个领导出身布衣,没什么来头,那就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会被一些人忽略。这样的领导,非得扑下身子,稳扎稳打,多下绣花功夫,积攒下资源和人气,久而久之,也就头头是道了。
也有人说:XX领导有“派头”。何谓派头?大抵就是气派、气势、气度、气场的意思。有派头的领导,行为举止、形象气质,有别于常人,有出类拔萃、卓越不凡的感觉,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让人一眼看出来你是个头。在旧社会,这派头就是官品官样,就是威仪。不过,有些“派头”是装出来的。前呼后拥,鸣锣开道,西装革履,道貌岸然,都是派头的组成部分,有吓唬人忽悠人的成分。有的派头,确是修养修炼出来的,丰富的经历,深厚的阅历,渊博的学识,儒雅的谈吐,自带流量光环,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装与不装,早晚是会让人看出来的,按现在的话说,“装逼”是经不起时间淘洗的,终会被人唾弃。真正的派头,是能提升领导力和影响力、提升生产力和执行力的。“派头”不该是贬意,只要不是刻意就行。有的领导为了迎合民意,故作姿态,搞得灰头土脸、麻衣粗布,甚至卑躬屈膝,那就是在作秀,是骨子里的虚伪,为了糊弄人。真正有派头的人,其实大多是真性情。
作为领导是不能没有“念头”的。“念”就是信念、理念,是思考、想法、谋划、打算,做领导,必须有“念想”的功夫,当然,不能有杂念。心中无念,就是无头苍蝇,耳朵根子软,人云亦云,心中无数,脚踩西瓜皮、滑哪是哪,没有主意,风吹两边倒,或者,就是个传声筒,上面怎么喊,自己怎么叫,一字不漏。这样的头,就像余秀华自传体小说里写的,头重脚轻,摇摇晃晃,就是个残废人,跌倒是早晚的事,即使不跌倒,也会被群众骂倒。
领导也有“由头”,坊间也时有所闻,一件事做还是不做、全力去做或是敷衍了事,都得有个说法和理由,当然主要的说法是依据政策和上面的精神。有时候,光讲大道理未必管用,得寻找恰当借口,更能让人理解,也叫借势(机)发力。好的由头,多少带点迷惑性甚至欺骗性,不过,那都是善意的。好的由头,一般都有点别出心裁,让人始料未及,在不经意中就悄然过去,达成目标。事后会发现其有破绽、颇牵强,当时怎么会浑然不觉呢?“由头”是领导方法和谋略范畴,就像“噱头”虽然虚头巴脑,但能调节气氛、调动情绪,又不伤天害理、触犯众怒,姑且一用,未尝不可。
领导是头,但不能象歇后语讲的,小秃子游长江——一个浪头一个花头。花头(经)就是玩虚的,不实打实,假把式,搞形象瞎折腾没实效,就是当下过街老鼠、人人讨厌的形式主义。一个喜欢花头的领导,总是很轻飘。花拳绣腿,是蒙蔽不了群众眼睛的。同理,领导这个头,也能是“滑头”,避重就轻,揽功推过。
面上的东西也不可忽视,脑子里的纤维皮层、沟沟回回是内核,面上有五官(耳、鼻、口、眼、眉),都得动员和利用起来,要耳聪目明、耳听八方,要眼光犀利、嗅觉灵敏、口舌流利,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做不到这些,其实脑子是不大好使的。头脑灵光不灵光,很大程度在五官的表现上,有其内,才有其外。
北京话把“头”说成“头儿”,这样“儿”化虽然显得亲切,却似乎不够严肃。但细细一想,领导就是服务,就是人民公仆,百姓就是领导(干部)的衣食父母,如此说来,“头儿”就并不显得突兀,也不算不尊和冒犯。邓公曾经说过:“我是人民的儿子!”北京话真是有张力,耐咀嚼,容量大,一个“儿”字说透了领导的本质,又打了封建传统的“父母官”的脸,真是快哉!
领(导)这个词,显得平和、低调、委婉、含蓄。领,本意就是衣服领子,是围着脖子的,头是通过脖子的转动支配身子,所以,领子有牵引统领的作用,像渔网的纲,纲举目张,这么一绕,才得到领(导)的内在涵义。今天,我们说领导,领,固然重要,导,更不可缺失,领在前导在后,既要领也要导,先领后导,又领又导,少领多导,重点其实在导。领而不导是放弃,导而不领是无头苍蝇。导,是引导、指导、疏导、教导、督导、辅导,这才是领导的内在本质,这才是做好一个领导的诗外功夫。
领导这么含蓄繁琐,头儿这么通俗直白,我觉得还是用首长或主席,更精妙,更恰当些,当然要看什么场景下用。话说回来,头其实是不好当的,古人云:“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世俗社会,传统文化,人人都有当头的欲望和理想,“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话已表露无遗。如果不能出头,哪怕是“落草为寇”,像宋江、方腊、黄巢先去做个头领,也算是一种选择了。一部历史,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头领何止万千。不可否认,当头是风险极高的行业,要舍得付出、为民作主,像那些身陷牢狱、掉了头的,古往今来,不在少数,令人叹息不已。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那是咎由自取,怨不了任何人,如俗话所说的,“没有那个肚子,就不要吃那把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