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家乡的米酒,那记忆深处满嘴里一个甜字。每年立冬一过,农闲的庄稼人就都开始自酿米酒了,有些喜欢喝白酒的农家人还会请酿酒师傅上门来酿制谷烧酒,那场面很隆重,但费时。而自酿糯米酒就简单多了,不光男人会酿,很多当家的女人也是一把好手。糯米酒香甜软糯又老少皆宜,所以深受大家的喜爱。秋收之后的庄稼人,在收获了丰收的喜悦后酿制米酒就成了家家户户必做的美食之一。
每每酿制糯米酒之时,我便想起我的爷爷,眼前常浮现他驼着背忙前忙后的身影。
爷爷将新年的糯谷晒干,挑去杂质,再机制碾碎,选出上好的糯米,用上好的井水浸泡。我们村以前有一口老古井,井水清冽甘甜,爷爷常说水好一半酒,所以能否酿制上等好酒,水是关键。浸泡过的糯米,次日蒸熟后再晾干、变冷后倒入酒缸,撒上酒曲后盖上白纱布就可以了。酒缸被稻草严实地包裹着,象个稻草堆,等过个两三天,酒曲发酵后,房间里便飘满阵阵的酒香味。
记得儿时的我常踮着小脚尖好奇地掀开纱巾,被阵阵的酒香馋得直吞口水。我爷爷常用枯燥的大手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暂时还不能吃,要等糯米完全泛黄变成酒糟才可以,又小又馋的我就只能悻悻然咬着小手指恋恋不舍地出来,还不时回头张望几眼。
三天过后,糯米完全发酵成酒散发出浓郁的酒香时才算正式成酒。此刻我爷爷便拿着小勺子轻轻地舀上一点点放在嘴边尝尝,看着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糯米酒大功告成了!我也迫不及待地拿来小碗讨要一点尝尝,望着小碗里精致的小米粒真是不舍得下口。浓郁的酒香气直入心脾,尝上一点,香糯甘甜如蜂蜜,口水直流的我禁不住贪婪地大吃起来。但是每次爷爷不会让我如愿,只让我尝上一小勺,担心我吃多了醉酒,而每一次品尝之后我总是恍恍惚惚想睡觉。
家乡的糯米酒香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而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我爷爷用酒壶将糯米酒架在小火炉上温酒的情景。
每当天气变冷的时候,我爷爷就搬出小火炉填上小木柴,再将祖辈传下来的锡酒壶架在火炉上静等水开,此时若是屋外飘着雪花,爷爷会教我唱他自己小时候的歌谣:大雪飞呀飞,米粉蒸线鸡,从早落到晚,喝酒用大碗,喝了糯米酒,精神更抖擞,喝了糯米酒,健康又长寿!
其实以前日子过得清贫,哪里来的米粉蒸鸡可以下酒?来上一盘花生米或菊花菜就不错了,芋头也是不错的下酒菜,爷爷喝着热气腾腾的米酒也不忘自嘲地说道:吃着芋头就米酒,猜拳威武无对手。
三杯米酒下肚,爷爷古铜色的脸庞也红润起来,他花白的胡须沾着酒滴,话也开始多起来。他会把自己曾经得意的往事拿出来炫耀一番,看着他惬意地呡着小酒似醉非醉的神态,感觉他此刻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甜蜜却又短暂的,爷爷离开我们已有数十年,但他喝着米酒幸福的神态常浮现在我眼前。爷爷那酿制米酒的手艺也传承给了我的父亲,每年冬天酿制好米酒后我父亲都会让人捎带几瓶给我,我打开香喷喷的米酒瓶,尝着甘甜的糯米酒又想起了我的爷爷,想起了那些飘雪的冬天,想起那童年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