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有一个动听的传说一直在鄱湖东岸流传着,说是古时邻乡珠湖有一女,未知姓氏,小字宝珠,人唤其“珠妹仂”。珠妹仂年少,模样生得整齐柔美,而性情却是刚烈。只因幼时父母双亡,家境贫穷,有歹人将其骗卖至南昌给一富豪老翁作小。自此嫁入豪门,饱受家法,倍受凌辱。每每思念娘家,却是音信全无,归期遥遥无望,苦不堪言。
时值冬干水浅,西山(无念岛)有农人鲍姓者与人结伴租凭船只前往南昌买粪兑灰(兑灰即以香油换取草木灰用作肥料)。至南昌,将船停泊于赣江岸边,便担上箩筐,穿街过巷,或询翁问妇,或大声吆喝。珠妹仂闻得口音,甚是顺耳,估摸是乡邻之客。便尾随其至蔽静处,唤声大哥,含泪而言:“兄长,可是鄱阳那边来客?”
这西山鲍姓汉子见是一位浑身雅艳、通体娇香的亭亭少女,慌忙答道:“嗯!我等正是鄱阳西乡西山之人。”
“我乃鄱阳珠湖人氏,被人蒙骗至此数年,遭遇凌逼,嫁一风烛残年之人做小,历尽屈辱。西山与珠湖邻近,一衣带水,隔水相望。各位兄长能否带我逃离此地,回珠湖娘家而去?”
珠妹见几人面有难色又道:“如能带我返至娘家,我当以私存珠宝分半与之,足够你们补贴家用,省得一世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劳作。”
几个西山汉子得知此事,当即合计,大喜,满口应允。
“兄待回船之日,提前打声召呼,我当事前准备妥贴,随船离去。”
过数日,船家预返,便使人知会珠妹。是日清晨,珠妹暗将金银细软装了大半衣桶,上盖些换洗衣物,来至船上,将财宝尽数包了,交付船家保管。并说还将上岸回家取些金银珠宝来船,要船家在此等待,如是珠妹又匆匆而去。
船家生来何曾见过这许多珠宝,一时眼花缭乱。一个莽汉顿起贪心,和几个谋划着:“如其等珠妹再次到来,得些酬劳,倒不如就此离去,干脆将其财宝尽数分了,各自享受荣华富贵!”一拍即合,于是扯起风帆,急速逃离此地。
待珠妹再次来到江边,怎见船家踪影!前去无望,回转不得,悔恨交替。悲恸欲绝之下,竟将明珠异宝藏于江边洗衣石板之下,便一头栽入江中。
自此江边飘荡着一缕香魂,游离着一个屈死冤鬼。
次年冬闲,又一乡人前往南昌兑换农肥,泊船于此。一日黄昏船家见江边一只黄母鸡带小鸡在觅食,黄灿灿一大片,觉得好生奇怪,便下得船来追赶。这一大群鸡则跑到洗衣石板处一个个溜进石板之下。几位汉子意欲搬开石板看个究竟,忽然水面惊现一位蓝裳少女,秋波凝泪的。对众位深深施了一礼道:“鲁莽了,几位兄长,休得搬开此石,先听我一言。”农家汉子甚感诧异,便和颜悦色探询情由。
“我今已非人身,无惧再骗。几位休怕,我原本良家女子,只是涉世未深,善恶不辨……”具将歹徒贪财忘义之事滴泪倾诉了一遍。“我亦知几位是娘家乡邻之客,试问返途是否经过西山?”
“正好经由西山而过,有何见教?”
“只因思念家乡心切,亦不忘遭遇骗害之痛,今欲魂归故里。你们返乡而去,能带我一同往至西山否?若能,小女则不胜感激!当以巨额财富相赠。各位分了,手头宽裕,购些田产招租,或从此弃农经营商贸,谋取利息,免得一生劳累。”
“足下言果实否?”
“我言句句情实,不敢相欺?”
船夫乃性格豪爽又善良之人,见其语言温谨,决非厉鬼,便动了恻隐之心。便道:“仙女不要过于伤悲,我愿带你返乡,却不知如何带得你回去?”
“兄长回乡之日,立于船头朝着江边轻呼三声珠妹回家即可!”
船家自是满口应允。
次日,见天有曙色,船家汉子果真如此这般朝江边连呼三声:“珠妹回家,珠妹回家,珠妹回家!”三声落地,只见一条头顶长有红冠小蛇自水中出,沿跳板游上船来,并藏身于前猪嘴舱内。
只听得舱内传出言语:“兄长可去江边,于洗衣石板之下将所有珠宝尽数取出,赠与几位兄长作为谢资。”
船家依言而行,搬动石板,瞠目石底,全是翘头翘尾之金银锭儿。获此巨额财富,皆喜,便拨锚启航,高扬风帆,转瞬间便消逝于云水之间。
经过西山,船家打开前舱,唤了声:“珠妹,已到西山,下船去吧!”
舱中小蛇下船而去,珠妹魂魄思念故乡,亦为复仇而来,自此西山仇家再无安宁之日。
话说西山首恶鲍姓莽汉起贪心得了一笔横财,至家买田购地建得高屋大厦,人前人后风风光光。然而却在新屋上梁之夜,狂欢之后,于睡梦之中,见珠妹立于床前,眼泣血泪:“你图财却知害人性命么?”是夜这汉子被毒蛇咬了,一命呜乎。其他几家也自此非灾即祸,人丁不旺,皆复归一贫如洗。
自此这新屋之内便阴气袭人,夜夜鬼哭狼嚎。屋正梁之上有红冠之蛇缠绕,一时哗传有鬼,不再敢有人来住。近邻闻之,无不惊恐远离。
后此屋拆卖,复建于乐亭必先村老弄口,奇异之声依旧,亦是空置无人入住。至上世纪初,国民革命军十二团进驻该乡,团部被安扎在此屋。一有动静,那些兵丁则个个持刀枪齐上,于柱子上拍打撞击,依旧是枉然。此屋后又卖到尧山扇子山或口黄,口传不一,总之皆不能住人,人谓之‘鬼屋’。
距今不足百年,西山逐渐变迁成一废墟荒岛,有鬼魅也有瘟君(血吸虫)无人居住。向前略微追溯,西山原来并非孤岛,四周紧挨着许多村落,如倪坊、赵家墩、香油洲、罗家墩概由于地壳变迁陆续沉没。这一带千户人烟才尽数迁走,兴许这就是自汉高帝六年所置至南北朝宋武帝二年所废讫今一千六百余年鄡阳县遗民中的最晚的一批迁徏群,至今还能找到他们迁徙的蛛丝马迹。独有此一出,这西山一带实在令人梦里百度又不堪回首,遗址今被唤作‘无念岛’也在情理之中。
佛云:善恶终有报,无念亦有念。
讲述:刘义春、王亮山
整理:叶亮
2023.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