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豫西的一个小山村,村子群山环绕,风景秀丽,只是出行不便,是地地道道的山里人家。
村子里鼎盛时也不过五六十户,三百多口人,还分为东西两个村小组。村民的房子大都散落在向阳的坡上,坐北向南,呈长条状分布,绵延二三里。村里的耕地一半在岭上和向南的坡地,一半在沟里。除了一些较为平整的自留地外,多数为垦荒地,地块或大或小,极不规则。
村里当时有三多,一是沟多,二是石头多,三就是酸枣树多。因为村子环山,沟沟壑壑众多,大小不一,或深或浅,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分布在村子周围。村里的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地上的料姜石俯拾皆是,捡不完,拾不尽,给人出行造成极大不便。再有就是酸枣树多,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荒坡沟壑,随处可见。它就像普普通通的山里人一样,朴实而无华,坚韧而倔强,不畏严寒酷暑,不惧凄风冷雨,成了山里的一道独特风景。
酸枣树又叫“枣刺”,高低不一,属于多年生落叶乔木。因枝条上都长满尖刺,常被村民用来茬地边,或用来扎篱笆门。在我记事的时候,村里人有的人家牛圈、羊圈大都用的是枣刺篱笆门,一般宽一两米,上下用几根粗一点的木棍做框架,中间插满拇指粗细的枣刺。枣刺一棵棵挤挤挨挨,密密实实,几乎不留一点缝隙。当时好像也有几户人家的大门也是用的是枣刺篱笆门,后来改为木板门,再后来换成铁门。如今,这种篱笆门已经难觅踪迹。
枣刺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扎篱笆,当时家家户户都有菜地,种一些豆角、倭瓜、西红柿、茄子之类的时令蔬菜,为防止猪狗鸡鸭破坏,四周都是用枣刺扎成篱笆,或疏或密,或高或低,成了独特的田园风光。
每年一开春,别的植物都开始发芽、长叶、开花,可酸枣树就像一个沉睡不醒的懒小孩,光秃秃的枝条上啥都没有,只是比冬天显得更加油亮。这时候地里的活也不太要紧,勤快点的人家就拿着镢头、木衩、麻绳,上山摋枣刺了。这时候的枣刺,因为没有长叶重量轻,是茬地边的首选。摋枣刺专挑干粗直挺的,先用镢头照准根部深挖下去,截断主根,然后把一棵棵枣刺集中到一块,用麻绳捆紧,再用木衩挑起,放在肩上,悠哉悠哉地挑回家。也有不用木衩挑回,直接用绳子拉回去,不过这一般都是走下坡路时才拉,上坡是不行的。这样做还容易把上面的刺拉掉,所以有心的人是不屑于这么做的,除非像我们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才会如此。每当这时,路上尘土扬起,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划痕。
运回的枣刺堆放在菜地边上,等差不多了就栽木桩、拉铁丝,然后把枣刺一根根别到铁丝上,根部埋进土里,再挨紧靠密,一道篱笆就扎成了,最后再留个篱笆门,落上锁,就大功告成了。这虽说是体力活,但没有技巧也是做不了的。有了篱笆,菜地的菜就有了保障,啥时候需要采摘,打开篱笆门就可以了。因此,枣刺虽然刺多,但物尽其用,给村民带来诸多方便。
酸枣树每年四五月份开花,花骨朵就像一个个的小米粒,挤挤挨挨。花开后呈十字状,娇小可爱,花香宜人,空气中也好像有股淡淡的枣花香味。蜜蜂飞舞,忙着采蜜,而枣花蜜也是上等的蜂蜜。枣花的花期较长,前后将近持续一个月左右,等花谢了就结出一个个的小枣,星星点点,煞是可爱。接着,小枣一天天长大,从刚开始的米粒大小到后来的状如青豆,一天天变着模样。
大概到农历七月份左右,酸枣开始变白,有的出现红边,这时候就可以吃了。摘一颗放进嘴里,又酸又甜,别有滋味。接下来,酸枣次第成熟,一颗颗玛瑙般的酸枣在秋阳中闪闪发光,惹人爱恋。每当这个时节,村里的孩童三五成群,相约摘酸枣。酸枣好吃,摘着却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给枣刺划到,轻一点的划破皮,重一点的划出一道道血痕,有时候不小心还会把衣服划破,回家少不了引得家人的训斥,但这些始终不影响大家摘酸枣的热情。酸枣好吃,常常是边摘边吃,往往等吃的差不多了才往袋子里装,但酸枣太小,常常摘了许久,也不见袋子鼓起。后来大家就干脆不摘了,相约玩起了别的游戏。
记得上小学时,当时学校常常会让勤工俭学,麦假捡麦穗,暑假收枣核、桃核,开学了每个学生定个标准,统一上交学校,充作办学经费。因此,每当暑假,摘酸枣成了学生娃们的共同任务。有时为了摘酸枣,常常是拿根棍子,不管青的、红的,一股脑儿全部打落,然后在地上捡,这样效率提高了不少,一会功夫就摘了大半袋子。但孩子往往都是三分钟热情,一有更好玩的,就把摘酸枣的事抛到了脑后。加上每天还有放牛、割草的农活,常常一个暑假下来,酸枣也没摘到多少。到了开学的日子,就只好用麦子代替了。大人们虽嘴上说几句,但大抵都不放在心上的。
酸枣当时还有个用途,就是蒸枣馍。大人先是挑选个头大、甜一点的酸枣,晒干后保存起来,等到年根蒸馍的时候,做成枣馍,一个个白馍上点缀着颗颗酸枣,看着好看,吃起来也是别有滋味。
现如今,大枣也不贵,枣片、枣糕、红枣酸奶等各种枣制品名目繁多,吃起来味道固然不错,但始终吃不出儿时酸枣的味道。
“故乡那棵酸枣树,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记着我曾走过的路……”熟悉的旋律又在耳边响起,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家乡的荒草坡上,三五孩童手拿棍子、布袋摘酸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