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一生栽竹、种兰、抚石;一生看竹、赏兰、弄石。于是眼中有了竹、石、兰,随之胸中便有了竹、石、兰的活脱脱的诸形象。这样也就有了他笔下的竹、石、兰,即画中的竹、石、兰。于是最后完成了“师法自然”,又高于自然的作画过程。
板桥自称:“板桥专画兰竹,五十余年,不画他物。”他画的竹图、兰图、竹石图、兰石图、竹、石、兰图形象也显示了他追求的竹、石、兰的美的意境。其在题画诗中一再说:“竹喻其节,兰喻其芳,石喻其坚。”其实有节的竹,有芳的兰,有坚的石;亦就是他自己,郑板桥是何等人,彼竹、石、兰,便是何等物,在这里,物我凝为一体了。作画的郑板桥与画中的竹、石、兰,在神韵、人格上难解难分。所以郑板桥把自己与竹、石、兰等同为“四君子”,他说:“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变之石,千秋不变之人,写三物与大君子为四美。
石依于竹,竹依于石,弱草靡花,夹杂不得。
“七十老人写竹石,石更凌峥竹更直……”
“竹是新栽石旧栽,竹含苍翠石含苔……”
“竹枝石块两相宜,……雪中风味便清奇。”
“江上家亲种竹多,傍添石块更婀娜。”
画根竹枝插入石,石比竹枝高一步……”
“一枝偶向崖边出……”
“宜让青山出一头……”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石中……”
在这里他认为“竹旁添竹,方见婀娜。”不可以“弱草靡花”干扰竹石相依成趣之美。
画竹“立根破石”之中,可以显示其坚劲之质。一枝竹从崖边伸出,可见君子在岩阿。”他还认为石高于竹是一幅画,竹高于石,也是一幅画。竹、石有绿四时不变,雪中更美。翠竹、苔石构成了一种纯净的生命的颜色。
郑板桥种兰、画兰,还往往陪以丑石、幽谷、峻壁。有他那小庭院,即小小园林里,有石笋作伴,并种兰于太湖石、黄石之间。他说他画的石、是丑石。但“丑而雄,丑而秀。”他说画石全在“用笔、用墨。用水之妙,所谓一块元气而成石矣。”他一再题诗称赞他画的幽谷,峻壁间的芝兰,如:高山峻壁见芝兰……”芝草已成行,山中意味长,坚贞还自抱,何事争群芳。”再如:一片青山一片兰,芝兰竹翠耐人看。”
郑板桥笔下的竹、石、兰,并非对自然间竹、石、兰的简单素描,而是以变相的手法,有极为深刻的见解,他说:“必极工而后能写意,非不工而能写意也。”他自称:“板桥专画兰、竹,五十余年,不画他物。”看来这些便是他的极工处。他会心写意,笔到神到——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换作变相……。”这时,“胸中无成竹,浓淡疏密,短长肥瘦,随手写去,自尔成局。他又将作画与书法比,他说:“书法有款,竹更要有款;书法有浓淡,竹更要有浓淡,书法有疏密,竹更要有疏密。”“燮”以书之关纽透入于画。”他变相、写意,涉笔成趣,他以《一枝竹十五叶呈太守》并题诗曰:“敢云少少许,胜人多多许,努力作秋声,瑶窗弄风雨。”他很欣赏画的乱兰、乱竹、乱石,他称之谓:“掀天揭地之文,震惊雷之写神,所谓:“一两三竹杆,四五六片竹叶: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叠叠。”又说:“四十年来写竹枝,月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创生时是熟时。”他称这一切是:“我有胸中竹石竿,一时飞作淋漓墨。”自然生态的兰,本是兰叶长。兰花短,但他笔下的兰,多是“叶自短,花向长。”他说,这是为了“蓄其力,杨其芳。”叶长花对短,叶小花则多,“画兰之法,三叶五叶而已。”他画兰时还常常想到写字——“要知画法通书法,兰竹如日草隶然。”
在山野之间兰,多生于水畔、岩上、田间,也有偶而与棘杂生于一丛的,这一偶然的物相,在郑板桥笔下,变相为一种“典型”画境了。他一再画《丛兰棘刺图》如《画芝兰的棘图寄蔡太宇》《为侣松上人画荆棘兰图》……他对此画境的解释,多显出于他对人生哲理的寄托,如说:“世间美恶俱容纳,想见远馨见远人。” 不容荆棘不成兰……门庭有芳还有秽……”兰在深山忆无麈翼之犹:而鼠将食之鹿将啃之,啄之,熊、虎、豹、䴢、兔、狐之属将啮之,又有樵人将拔之割之。若将荆棘为之护撼,其害斯远矣。他一生喜爱的芳兰,可以得到这些“虎臣”“爪牙”护卫了。
板桥一生十分珍视他在绘画上所作的努力,以及得到的成绩和灵性的启迪,他曾这样描写他的这种心情:“精神专一,奋苦数十年,神将相之,思将告之,人将启之,物将发言”笔下的竹、石、兰,世时俱存,并没有辜负他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