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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学忠:雾里看花(短篇小说)

作者:美文苑   发表于:
浏览:11次    字数:11358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72647篇,  月稿:7904

  一

  “干什么,干什么呀,牛屁股上的苍蝇乱哄哄的,是菜市场还是农村人赶大集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

  胖墩墩的业主委员会主任李舒雅,正襟危坐在办公室里刚点上一支烟,透过大玻璃窗看到业主们争先恐后地交款,正十分得意欣赏自编自导的精美绝伦的作品;物业经理李敬斋正满头大汗地维持秩序;以及拿着现金或举着手机准备交款的业主们;就这一嗓子犹如沸反盈天的汤锅里泼一瓢冷水,立马静了下来。

  “你是谁呀?林子大什么山猫野兽都有,来搅局的?”李舒雅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门岔着腰吼起来。

  “怎么说呢,看你官气十足的样子,我就是你的臣民吧,”王强接着说,“我就是来搅局的,我说你个业主委员会主任不给业主办点好事也就罢了,还挖空心思地揩业主的油,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与物业沆瀣一气卖车位?亏得你们想得出来。”

  “有钱难买愿意,我卖车位,有人争着买车位。你咸吃萝卜淡操哪分心!”

  “我劝你们把这场闹剧赶快收场吧,免得有多米诺骨牌效应,到最后人财两空,也免得我费口舌。”

  “你是哪路神仙,我自己的钱愿意咋花就咋花,哪凉快到哪去。”

  “这位大哥,你的事咱慢慢说。”他扫一眼排队的人,“你们傻呀,区域内的空闲地是咱们自己的,拿自己的钱买自己的地,是不是走黑道撞了墙了,至于说车位紧张,纯粹是耸人听闻,故意制造出来的氛围。我调查过,咱们小区的空闲地足能满足每户一个车位,当然得把外来的车全部清走。”他瞅一眼方才那个大哥,“你是哪栋楼几单元几号?”

  “我,我——”他有点紧张,“哪栋楼管你屁事,你又不是警察。”

  “我告诉大家吧,他不是咱们小区的,天天大言不惭地把车停在咱们院里,车号我都记住了:辽A7681”

  那人低下头不言语,像个霜打的茄子。

  李主任和李经理很尴尬,其他人也都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走了,走了,我是不买车位呀,看谁敢不让我停车!至于你们买车位,那也不一定就是你的,但是钱交了,进了老虎嘴再往回要就难了。舒雅大婶我们的主任,我也提醒你一句,别引火烧身悔之晚也”说完扬长而去。

  “我真没看出来,车道沟里的泥鳅能泛起多大的浪,再说你老娘也是有人脉见过世面的人,别拿大奶头吓唬小孩。”

  “那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王强最后叫了一板。

  “大侄,”李舒雅对物业主任常这样称呼,“该咋卖还咋卖,听蝲蝲蛄叫还不种二洼地了呢。”

  买车位的人有些骚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李舒雅说话了:“卖车位这么大的事不是我个人异想天开,上边有人支持。你们不抓紧时间,花一样的钱买不到好车位可别怨我吆。”

  二

  经王强这么一搅和,业主们买车位的热情骤减,多数人持观望态度。已经买到车位的人则悉心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用醒目的铅油在地上写上自己的车号,有的放一把椅子或一块大石头,有的铆上一个铁桩地锁。

  表面看风平浪静,实质地下暗流涌动。

  第三天王强就把某晚报的采访车带进了小区。除了报社的工作人员外,还有他的好友律师老谢和记者小刘。

  老谢、小刘也是本区住户,跟着跑前跑后竭尽地主之谊。

  架好了设备,第一个被采访的就是律师老谢,他说:“我就是这个小区的业主,我公开质疑他们卖车位的合法性,别说是区内空闲地,就是合法合规的地下车库也只是租赁二十年而已。”他停了一下,对围观的人又无不煽动地说,“空闲地是咱们大家的,怎么使用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得三分之二业主同意才行。”之后他又谈了好多问题,比如,共用部位,墙面、屋顶、电梯间,物业企业用作广告的收入应归全体业主。

  王强给他使个眼神,让他刹车,得集中火力就说车位的事。

  紧接着来到物业小楼,要采访业主委员会主任李舒雅,她闭门不出拒绝采访。结果记者的一席话让李舒雅追悔莫及。

  他说:“据悉李主任并非工作繁忙或身体有恙,而是不方便公开说话,难道有啥难言之忍吗?看来还真有故事,大家请看后续的追踪报道吧。”

  好歹把话筒塞到物业李经理手里,他唯唯诺诺地说:“我就是受李婶,不,不不,李主任之托,画画车位,收点钱款,过路财神,别的一无所知呀。是对是错我哪知道。”之后自言自语地说:“当初就不该签这个合同,多少人警告我,那是个雁过拔毛的地方,挣不着钱不说,还得成天惹气,真是打不着狐狸却惹一身骚。”

  这明明是话里有话,别人谁也不注意这个事,但是王强却记在心上,心想,他们俩也不是铁板一块。

  之后王强领着记者拍摄重点车位,先是到了几处消防通道,那里清楚地画着车位,标着阿拉伯数字

  记者小刘说:“这,这,一点消防意识也没有啊!”他看到王强鼓励的眼神就接着说,“一旦失火,水火不留情,消防车进不来,那不拿生命开玩笑吗!”

  “说得对,说得对,他们只顾挣钱,不管咱们死活。”律师老谢喊一嗓子,围观的人就噼里啪啦鼓掌。

  然后又来到儿童游乐场所,一看凡是空闲的地方都画上了车位,一群小孩正在打滑梯,孩子们一下都滑到车位里去了。

  记者随机采访一位老者,其实是记者小刘特意安排的,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教师。他咬文爵字地说:“物业法我不甚了解,但是把车位画到儿童游戏的地方,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太合适吧,方才你们都看到了,如果一台宝马车在那儿,给车划坏了这得引起多大纠纷,如果把小孩撞坏了,那还了得。儿童是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他们的安全是有法律保护的,咱们成年人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还当啥领导!”他很气愤。

  王强在人群里带头鼓起掌来。

  记者们一走,李舒雅来了能耐,坐在沙发上颠着屁股骂:“小兔崽子,跟老娘较起劲来,卖,继续卖,看你能怎么着!”她有恃无恐的样子。

  业主买到车位的和没买车位的也较起劲来,买到车位的认为我花了钱,这就是 我的车位,别人就别想占。没买到车位的根本不承认,不寽你那根胡子,哪里有闲位就在哪里停,甚至把占位置的椅子撇了,大石头挪走,地锁用大锤砸开。因此纠纷不断,甚至大打出手,最后都到了派出所,派出所很难断定谁是谁非,只能说解决问题不能用暴力,用暴力就触犯了刑法。

  两个人让小民警训一顿,反正没大伤,两人走出派出所,都说:“对不住啊,这何苦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这起矛盾自行化解了,但是矛盾的基本原因没有根除,所以矛盾还是时有发生。

  一天早晨,人们发现在不同位置上的五辆车都被锐器划了,其中还有一辆宝马。人们还惊奇地发现这些都是买了车位的。

  这下可激怒了买车的一族:“我们买车位有什么错,你们不买也就罢了,至于做出了这种下三烂的事吗!”

  李舒雅主任、李敬斋经理,这下子可抓住了把柄,第一时间向派出所报了案。

  派出所就在小区隔壁,对这个小区的“破乱事”早有耳闻,就说这是治安的事,去治安科。

  治安科管的都是“家长里短鸡皮蒜毛”的事,其实划个车都是你们小区内部的事,立不了案,你们自己解决吧。

  李经理按照李主任的授意说:“是很严重的,恶性事件,五辆呢。”

  小民警笑一笑:“你别忽悠了,又没杀人放火,哪来的恶性事件。行,给你们登记一下,说说车号和姓名。”

  李经理,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因为他一无所知。

  “这,这——这你报的啥案,回去了解清楚再说吧。”

  李经理在派出所吃了闭门羹,回来一查,这五辆车全是外部的。

  李舒雅这个胖老太太,暴跳如雷:“这是有预谋的,分明是对咱们来的。”她左右摇晃着身子,屁股底下的沙发就嘎吱嘎吱地哀鸣着,“大侄,你让保安二十四小时蹲守,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抓他个现行,揪出幕后的主谋,看他还有啥说的。”

  “我说婶子,二十四小时蹲守,那得多少人,多少工资呀。再说多少户就是以各种理由不交物业费。收那点物业费,那可是捉襟见肘啊。”

  “工资你先歉着,车位钱都上来还差你那点针头线脑钱。咱俩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婶子亏待不着你。”

  “婶子,你可是口惠实不惠,我是一分回头钱没见着,不是我扒小肠,你出去旅游的费用可是真金白银啊。”

  “看看,看看,那点小钱你还记在心上,想挣大钱就得有大格局,你就照我说的去办准没错,君子爱钱取之有道。”

  “好吧,再听你一次。”

  李经理果然安排一些人去蹲守,胖主任饭后茶语就暗地里窥测一番,见到犄角旮旯都有人蹲守,甚是高兴。其实李经理是阳奉阴违,做做样子,不久就把人撤了。

  胖主任没抓住现行,划车的事再也没发生。但是这个事件后期还是发酵。

  车位继续卖,事也不断地发生。

  今天的事具有悲情色彩,一位买车位的单身女的开车出去旅游两天,第三天晚上十点钟才回来。一看车位被别人占了,很是着急,开始就喊出那个车的车号,让他挪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根本没人理睬。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大铁喇叭喊,这样有人就不让了:“喊什么喊,找个地方停了算了,还让人睡觉不了。”

  说来也巧,因为她的车占着过道,后边来了两辆车也进不来,女的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王强来了:“小妹妹你别急,我来帮你解决。”他拿起喇叭:“我是王强,辽A2018车主是个爷们就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不一会就下来一个中年人,没等王强说话,他就愤愤不平地说;“我不是故意占她的车位,我就是麻花不吃专要这劲儿,我们自己的地皮他们凭什么给卖,就是不承认这个事实。”

  “你说的完全在理,咱们今后有说话的地方。今天这位是我爱人的同学。”他不经意间给女的使个眼色,“你先把车开出去,我领你找车位,如果找不到,你把车开到我的后花园里去。”

  “你这么说,行。不用你找,我自己能找到。”说完就把车开走了。

  “王哥,我谢谢你。”

  “不谢,不谢。旅途劳累,赶快回去休息吧。”

  这事让王强赚足了人脉,胖主任李舒雅好生妒忌,就问李经理他是啥来历?

  李经理说:“好像自己有企业,他从不自己开车,都是一辆宝马车接送,有时自己做公交。”

  他们说话间,昨晚被占车位那个女的来了,她无可奈何地说:“这车位让我心力交瘁,折腾不起了,我不买了,给我退钱吧。”

  李经理未加可否,胖主任说:“这可退不了,哪能说买就买,说退就退的。”

  “那我花钱买的车位被别人占了,你们业主委员会、物业经理保安的是有个人牙狗牙的出面给我解决了?”

  就在这时,来了一大帮人,一进屋就嚷嚷:“我们支持卖车位。”

  胖主任如释重负,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就说:“你看看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实在不想买就卖给他们吧”

  这些人一愣神,面面相觑。突然有一个人大声说:“我们买、买、买——”他故意拿出某个小品的腔调。“买不起啊。”

  话一落地,就引起哄堂大笑。

  原来他们都是没有车的一族。其中一个人对主任说:“这车位都卖了可能收不少不少钱啊,主任你说是不?”

  胖主任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有个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主任,我们没有车,那空闲地可得有我们的份吧,主任你说是不?”

  “那拿这些钱交物业费,我们就不用交了,主任你说是不?”

  左一个是不?右一个是不?这些人是来打劫的,是做享其成的。若是平时,胖主任拿出作福作威的劲,指定一声“滚犊子”就把他们打付了,现在不能树敌太多,就含糊其辞地说:“等把钱都收上来再考虑这些事”

  说完就爆发出一阵掌声来。有人说:“等,等,我们能等。”说话的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他接着说,“那物业费咱就可以缓交了呗”说完也不听别人说啥,就连蹦带跳地走了。

  “你咋这么说呢,本来物业费就收不上来,这不是授人以柄吗!”李经理沮丧地说。

  胖主任傻了:“这帮人给我挖个坑,我他妈是猪脑袋怎么就不假思索地跳进去了。”

  这帮人的后台,始作俑者是记者小刘。

  “主任,你把车位给我退了吧,我实在没有精力折腾这事了。”

  “你没精力我就有精力呀,不退,就是不退,你爱咋地就咋地!”胖主任正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很冲。

  “这可是你说的,狗被逼急了也能跳墙。”说完使劲一掴门就走了。

  之后小区里过道上楼洞里的纸条到处张贴,有写着“没车的可以不交物业了”有写着“买车位的想不买了也不给退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样物业的小楼可就门庭若市了,来求证的络绎不绝,关于不交物业费的事胖主任矢口否决,不退车费的事她默认了。

  这时买车一族才如梦初醒,果然让当初王强的话一语中谶;“钱进了老虎嘴里还能吐出来”,就觉得王强这个还真有点韬略。

  就在胖主任李舒雅和物业经理李敬斋焦头烂额的时候,又一个打击接踵而来,街道明令:“车位停止出售”

  三

  这时胖主任李舒雅正在接受社区书记的训斥:“当初你卖车位的事,我没有坚决制止,因为有的小区也收费,这就是个民不举官不究的事,现在你看看,晚报都登出来了,晚间的访谈节目也有视频,你看看,这报道不是放空炮,实名实姓,职业又很有分量,有企业负责人、律师、记者、退休教师,够不够你喝一壶的。派出所也说就你那个小区事多,打架斗殴的,车被划了的,这不是满世界嚷嚷了吗。街道书记一拍桌子:“维稳和谐是第一位,不许再卖了”街道主任给我训斥一顿,说我监管不利。今后怎么收场我也不知道,你可得把自己屁股揩净,别让我跟你吃锅烙。”

  “放心吧,我的书记,大妹子,我是个讲义气的人,到什么时候我也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你这是什么话!”书记立刻把脸拉下来,“我又没吃你仨瓜俩枣。”

  “看把你吓得,乌纱帽掉不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他故意镇静地说,“没有啥了不气的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李舒雅回到家里,这一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就想调动自己的一切聪明才智化解这场危机。

  一大早就来到物业的小楼,想跟李经理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哪承想后院起火了,她一遍又一遍地看贴在门上的“告示”,就狠呆呆地骂道:“小瘪犊子,你也背叛了我,看你那个熊样,见风使舵,势利小人。”

  其实也无所谓背叛,她是自己硬装大,虽然一笔不能写出两个“李”字,但是都出五福了,还攀什么家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不得挣钱养家糊口,在重大利益面前实打实的亲情都会淡薄呢,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呢。

  那个广而告之,不仅在物业小楼上,大门口、楼洞、主要过道的墙壁上都张贴着。《告示》写到:广大业主们:

  从今天早六时,我公司全部撤出。其原因是,所收物业费不足以维护正常开支。所卖车费款项挪用于物业的开销了,一但业主补足以往欠费,立即返回买车位的费用。

  在突然变故面前,胖主任只知道骂山神骂土地,毫无作为。别说楼道没人打扫,区内垃圾堆积如山,臭气熏天。

  业主们怨声载道。在这个为难时刻,还是王强拿个大喇叭喊:“业主们,我们自治,没上班的下来出把力,先把垃圾推到垃圾房去。”

  人们看到第一车垃圾推到垃圾房了,推车的三个人就是王强、律师老谢、记者小刘,以后又看到德高望重的退休教师与哭唧唧要退车位的那个女的,然后就有第三车、第四车……最后把所有垃圾都推走了。除了门口没有站岗的,其它都恢复如初了。

  大家凑在一起说,这样一天两天可以,终不是长久之计。

  王强无奈地说:“只好坚持一下了,咱小区烂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坏到哪去。物极必反,咱得同心协力。”

  “物业拿咱们象眼儿。”

  “人家是个企业,没有钱怎么运转,也是被逼的。”

  “就是那个老×太太,一年一换物业,正而八经的物业没人来了,才把她侄弄来了。”

  “谁承认她是业主委员会主任,都是她妈自己整的。”

  。“谁能把车位这事摆平,交钱的退回来,然后大家都不交钱,大家就百分之百拥护。”

  “这事小菜一碟,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王强说。

  “把她废了,选出咱们自己信得过的人,为大家办点正事”

  “你说废了就废了,那得走好多程序呢。”律师说。

  “你不是律师吗,你说咋办就咋办,我经常上夜班,白天有多是时间。”后来人们就管他叫“上夜班的”也不管他姓甚名谁。

  “程序好办,一步一步走呗,只有召开全体业主大会才有权改选业主委员会,召开临时业主大会有好多条件,具备一条就可以,咱们现在就具备一条——发生重大事故或紧急事件需要及时处理的,另外咱们还可以双保险——百分二十以上提议的。”

  “这没问题,写好提议案,让他们签字就是了。”上夜班的说。

  “律师你就辛苦一下。我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的,谁让我爱管闲事了,其实也是为自己的利益,谁不希望自己住的小区好一点。即使不想在这住了,房子也能卖个好价钱。这几天公司事挺忙,呆会我还得走。”王强说。

  过了一阵子,果然一辆宝马车来接他了。

  他上车前拱手作揖:“大家辛苦,大家辛苦。”

  要关车门时,律师说:“捎我一段”就上了车。

  他俩根本没有回啥公司上班,而是按图索骥找到了物业经理李敬斋,如此这般地说明事件的的成破厉害,希望他积极配合,也许诺他一些事情,比如,新的业主委员会还可以聘请你们回来,不过服务质量得上去,再像过去吊儿郎当的可不行。他表示,只要物业费都交了就没问题,就像在饭店办酒席,肯出大价码自然给你上高等菜。进行了如此这般的地下交易,王强他俩心满意足地拿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要召开业主大会的事,大张旗鼓地开始了调查,双休日还发动了中学生串门入户调查。其中一组三人的学生敲响了胖主任的家门,她早就知道调查这码事了,还没等学生说话,她就大发雷霆:“滚,给我滚,我他妈就是业主委员会主任,小逼崽子也跟着起什么哄。”

  三个学生只好忍气吞声地走了,但是这事没算完,其中一个学生全程录了下来,就立马发在业主群里,还特意发给了社区书记。大家在群里议论纷纷,说她没有休养,说她就是个泼妇,没有长辈的样,在学生面前说脏话。

  还有人揭了老底:在工厂里就是个工人,也不知道上了“几两大烟土”才弄个以工代干。弄个这样的娘们给咱们当主任,咱们脸上都无光。

  还有人说:“她怎么就当上主任了呢,都是暗箱操作。”

  也怨咱们当初没把业主委员会当回事,这几年可让这老逼太太祸祸完了。

  在强大舆论压力下,胖主任找社区书记诉苦:“这是阴谋诡计,有人想搞臭我,搞掉我,然后取而代之。书记,这些年我起早贪黑,勤勤恳恳,我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再说他们说那些事都是无中生有,栽赃陷害,我可是两袖清风啊,你是知道的,你得给我做主呀。”

  “我可给你做不了主,凡事都得讲民主,走程序,业主大会必须得召开了,你想继续干也可以竞争吗。再说,你真的两袖清风了吗?人家那里有一大堆白纸黑字的证据,若不看在一个小区,不看在我的面子,那些材料恐怕早就到检察院了。你呀脚上泡自己走的,惹众怒了,民意不可违呀。”

  “让他们告呗,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觉得自己做的事都天衣无缝。

  “你还嘴硬,你再这圈里才混几天呀,见着钱就想搂,你看那些平时张口闭口管你叫主任的小经理,哪个不比你精,那都是久经沙场的,别的就不说了,最近你从卖车位费里拿走五万元钱,有这事没有。”

  “有啊,我借的,有借条为证。”她理直气壮。

  “晚了,证据早就取走了,补个借据,就是欲盖弥彰了。”

  胖老太太瘫软在沙发里,像一滩稀泥:“真有人往死里整我呀。”之后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起来没完。

  “是你把人逼得,买车位自由,也有不买的自由,为啥不给人家退钱?当个破主任就觉得自己是多大个官了,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她极其严肃地说,“再说了,也不看形势,也不看风向,都什么时候了,还作福作威,跟人家入户调查的学生满口脏话,还有个人民公仆样没有,我都替你害臊。”书记越说越生气。

  胖主任只管哭泣,都把头低在裤裆里了,连看一眼书记的勇气都没有,如果有个地缝早就钻进去了。

  “行了,行了,过过官隐就得了,若能保你没有牢狱之灾就算万幸了。”

  社区书记心里也没底,因为她看到的全是复印件,也可能是有选择的材料,指不定那里还会有自己的材料呢。小区里真是藏龙卧虎呀,律师就是律师,话说得滴水不漏,入情入理。——她仔细回忆昨天与律师谈话的每个细节,很怕遗漏了蛛丝马迹误判了他们的真实意图。

  “书记呀,我是违反律师职业道德操守,冒着被开除的风险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之后就把那些材料让我仔细看,我越看越惊讶,一个小小业主委员会主任,几年间竟敢索贿这么多,若不是证据确凿,材料规范,我真怀疑是诬告。尤其中间还放一段某个物业经理的录音——“我也怕呀,怕哪一天东窗事发,说我是行贿,所以我偷偷录下来了,混社会挣钱多少不说,先得保护住自己。”

  “书记,我作为律师毫不隐晦地说,我们偷偷摸摸地报上去就不好办了,尤其是民众集体的案件,各级都非常重视,就凭这些材料足可以入罪判刑的。一个小区住着,这把年纪了,情何以堪。从人情世故上说,我们就是背后整人,有点不地道。再说又不是啥政府要员,就是个民间组织,社会危害性也没那么大……”

  书记反复掂量这些话,人家已经先礼后兵了,刀把子还攥在人家手里呢,人家要里子有里子,要面子有面子,合法入情。我想其目的不是想一棒子把人打死,就是个敲山镇虎而已。

  她想,咱得知趣呀,别说我还没那啥,就是那啥了,也得舍车马保将帅。必须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平息这次风波,否则,时间延宕越长就越发酵,波及的人越多,场面就难以控制了。

  书记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回去吧,回去吧,别再耍小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反害了卿卿的性命。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凡事保持沉默、低调,能不能躲过这一劫,我也不知道。”

  胖主任临走时紧紧拽住书记的手:“书记,我的好书记,这次我可栽大了,咱俩好歹姊妹一场,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放心吧,啊,我若是不管不问还说这些话干啥。”

  四

  按物业法相关规定,走完了必要的程序后,在一个双休日,小区的业主大会如期召开了。

  因为人员众多,所以选择在露天场地。事先律师老谢对人数、建筑面积都做了认真统计,什么一个二分之一,两个三分之二的都可以满足。

  先是前任业主委员会主任李舒雅宣读请辞报告,报告文本是经社区书记过目的。文中说了很多愧疚的话,又说自己年迈力衰,难胜其任,等等。最后深深给大家鞠一躬。

  会场暴发一阵掌声,好像以前种种的怨恨随着这深深一鞠躬也都烟消云散了。

  之后,社区书记讲话,她说了召开业主大会和改选业主委员会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之后筹委会负责人王强提议仍然把李舒雅列为候选人,并说些她经验丰富给年轻人把把关等溢美之词。

  选举很顺了,结果王强、律师老谢、记者小刘,还有那个退休老教师和想退车位的女的当选。

  王强被推为主任,他讲话很简短,也抓住了要害。他说:“车位不卖了,已经买了的,我负责把钱要回来,保障都有车位,具体实施还请配合。不出三天物业正常为大家服务。”

  于是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散会了,人们的欢声笑语也渐行渐远,物业小楼前的广场也回复了往昔的平静。只有前任业主委员会会主任李舒雅孑身一人,矗立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她望着突兀在两栋楼之间的古堡式的小楼,既陌生又熟悉,她仔细捉摸这个建筑,真就是个古堡,莫非真有古堡幽灵,冥冥之中的幽灵让我交了华盖运?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遮天蔽日的一大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刚好一滩鸟屎掉在她的头上,她一边找纸擦一边自语:墙倒众人推,连乌鸦也欺负我。她转身要走时,一只喜鹊飞来落在古堡的避雷针上,而且嘎嘎地叫个不停。喜鹊与乌鸦不同,它是报喜之鸟。然而人们对世间万般景物的好恶都因自己情绪而异,她觉得现在的喜鹊太可恶,它在那里幸灾乐祸在无情地嘲笑自己。

  其实都是要离开“宝座”的那种不舍和凄凉在作祟,想当初是她一手安排的个个办公室,主任室的写字台、沙发、空调也都是她订购的,当然她自己没花一分钱,都是揩个个物业企业的油。想退休前,好歹熬上个以工代干,两个人使用一个人家淘汰下来的办公桌,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冬天冷夏天热的,那时多么羡慕厂长书记办公室。现在她在这里也享受厂长书记待遇五年,真的要走了,难免不感慨一番啊。

  王强的承诺,不久就完全兑现了,有车一族,买车的款项如数退回来了,然后,按区域抓阄,每车一位。外部车一律不得停放,保证了有序停车。物业还是原来的物业,他与新的业主委员会都兑现当初的“黑市”的交易,服务质量大大提高了,大家无不欢欣鼓舞。

  小区年年被评为优秀和谐小区,房价也一路飙升。

  五

  两年后车位之事又起波澜,不过这次不是惊涛巨浪而是微波涟漪。先是晚间车子屡屡被划,人们怨声载道,又无可奈何。

  还是那个律师老谢,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律师,只是在民营律师事务所帮忙,考了几年也没拿到证,他所代理的案子都得由有资质的人签字。他在小区房价最低时买了两套房子,在最高时卖出了,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就注册一个物业公司。现在他既是业主委员会副主任,还是物业经理。

  他建议王强召开了临时业主大会,他涛涛不绝的讲了物业法、车辆管理,说物业本身没有保护管理车辆的义务,要想真正做到车辆绝对安全,可以找专门机构签订合同,费用也是不菲的,当然也可以物业代管,但是也得交些费用。

  大家一听这不还是变相要钱吗,心里就感到不舒服,所以,大家讨论好长时间,结果议而不决。

  就在这其中,车被划的事仍然发生,大家苦不堪言。有人到派出所报案,民警说,你们小区那点破事,在庙上拉屎的不找和尚找谁呀?

  后来又召开第二次,大家又呛呛一阵子,权衡利弊还是交点钱,花钱买平安吧。之后业主委员会协同物业安了很多摄像头,几乎没有视野死角,至此小区太平无事了。

  王强不知道与环卫部门如何运作的,把垃圾收集点移到大门外的马路上去了,空下的垃圾房经过改造,又扩了一倍面积的临时建筑,自己在那里开起了饭店。饭食廉价实惠,二十四小时营业,小区居民就餐一律八折,饭店办得红红火火,收入颇丰。其实他原先也不是什么老总、董事长的,是他的一个朋友有台宝马车,按这边形势的需要,来“接送”一趟,炫耀而已。

  记者小刘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记者,充其量就是个通讯员,偶尔给晚报写个豆腐块文章。他是托门子剜窗户的弄个记者证,但是业内人士一眼就能看出是早就作废的证件。他原先是一名小学教师,由于与女学生关系暧昧,但是事情还未有造成恶劣影响,校长念及他年纪青青的没有开除他,只是劝退了。现在他在律师老谢手下当保安队长,手机、对讲机、钥匙盒一溜地扎在腰间,神气十足地吆五喝六着。到晚间时不时地放进来几台外部车辆,挣点喝酒钱。王强、老谢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顾及当初都是一起“闹革命的人”。

  那个德高望重的退休教师,算计算计现在交的车辆管理费也不比当初买车位花得少,吧嗒吧嗒嘴,觉得不是滋味:若知现在何必当初。就声明退出业主委员会,潜心收集证据,要联络一些人告他们。

  2024.10.18

  刘学忠,1937年生于辽宁省锦县(现凌海市)。土木建筑工程师,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荣誉会员。

  毕业于辽宁省水利水电学院,三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因水利工程下马,下放到农村。当过农民、民办教师、煤矿工人。较长时间从事水利、矿山、土木等技术工作。

  函授中文本科毕业,业余爱好历史、文学,年轻时偶有文学作品见诸报刊。晚年创作出版了长篇历史小说“东北抗日义勇军三部曲”——《抗日烽火起辽宁》、《苍天可鉴》、《冉冉升起的星辰》。被东北三省图书馆、“九一八”纪念馆、东北抗日义勇军纪念馆永久收藏。并有长篇小说《轻骑纵马战辽西》、《马鞍山下书声朗》以及中篇小说《訄仇》、《我信120》、《归去非迟》等分别在辽宁作家网、东北作家网刊载。

  组织社区文学爱好者,学习、切磋,以《晚晴》为平台发表习作,已编撰了首期。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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