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墙外,有一处石碾,那是生产队的碾子,供人们碾东西用。那时候还没有磨,人们做饭用的面在碾子上碾。记得人们常常在上面碾玉米,高粱,最多的是红薯干,那时候红薯产量高。秋天里,在队里的打麦场上分了红薯,家家户户会在不高的房顶上晒红薯干。你看,满房顶上一片白,像下了一层白毛雪。擦红薯干时家里有擦子,母亲是擦红薯干的行家,我们把红薯在大瓦盆里洗净,然后母亲会把一块快红薯擦成薄片,我们装进小桶里,父亲站在房顶上,提上去,然后摊开。
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再加上父亲的翻腾,红薯干晒好了。我们把院子扫干净,地上铺个大单子,父亲从房顶往下扔。雪白的红薯干,像冬天里一片片大雪花。母亲把红薯干装在袋子里,我们打着下手,帮着装。红薯干是那时候的主要食粮,做饭时,母亲往锅里放几块,喝着是那样的香甜。有时母亲会把红薯干在碾子上碾,碾好了,在用箩把面筛出来,给我们做红薯干窝窝头。红薯干窝窝头,刚出锅时,软乎乎的,放的时间长了,就有些发硬。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吃红薯面饸络,母亲蒸了一大锅红薯窝窝头,父亲从别人家借来了饸络床子,我们忙着掰蒜捣蒜。窝窝头熟了,从锅里一个个放进饸络床里压,均匀粗细的饸络缓缓从饸络床下面钻出来。父母把压好的饸络放在盖子上,他们忙个不停,却让我们趁热吃。盛在碗里,浇上蒜汁,那个美味,至今想起来,无与伦比。
石碾上碾面的人多,每天碾子支支吾吾地响。碾子南面有三棵大枣树,人们累了,就在枣树的阴凉下歇息。秋天了,树上挂满了红枣,枣树下面却长着许多吱吱呀呀的枣树枝儿,上不去,我们只好望枣兴叹。有时碾子那儿没有人干活,我们就用土坷垃投枣,一坷垃下去,会落下很多,我们慌忙拾了去,唯恐被队长们看见。
伴随着队里有了磨坊,有了机器,碾子空闲了,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可是儿时的憧憬与向往,依旧留在心底,那是一团美的牵挂,伴随着人生的路,遥远而又亲近。那吱吱扭扭的响声,打开了我的心扉,凝聚着一团爱,在灵感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