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晌午,常有这样的情景:三五成群的老人们袖着手聚在楼角,享受着正午阳光的暖。这暖,似蠕动的虫,在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丝丝惬意,这暖是痒痒的,直抵心扉的。于是磕儿多了起来,令人暂时忘记了正值数九寒冬。他们唠时事,扯家常,言语上尽显随意,他们真正享受的是正午阳光暖的金贵。
这暖,虽然短暂,却是冬阳在严冬里的一份赐予,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温情,这令受用者对冬阳心怀感激之情:嗯嗯,这会儿,舒坦呀!愉着呢!
随着冬阳开始西斜,被驱散的寒彻又杀了回来,凛冬又复原了本色。北风在横冲直撞,在呼号,仿佛在宣告:我才是主宰!于是阳光被吮尽了热度,只剩下大把冰冷的明媚。人们又开始诅咒这冷,在户外无处躲藏的凄慌,老北风直往脖领子里灌的感觉令人沮丧极了,就想逃回温暖的家里。面对关外腊月里干巴巴的冷呀,当缩头乌龟不丢人的。
对于赋闲在家的人而言,在房间里看冬阳缓缓西沉是寂寞的,仿佛时间慢了下来,节奏被拉得很长,人因此变得慵懒,于是睡个午后觉乃是常态。这时寂寞为厚重的睡意覆盖了,有时,睡眠是对抗百无聊赖光阴的最佳方式,得以心无挂碍地进入另一个世界,这朴素的幸福,修来的呢!
或许会有梦,梦到冬阳,毕竟这是白日梦呢。
在睡梦中冬阳继续向西方坠落,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把它拉向必然的宿命——东升西沉,它唯有乖乖顺从,别无选择!世间万物,都有其定数,所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醒来时通常是黄昏,做晚饭的时辰。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盖过了冬阳暗淡下去的光。人们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迎接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夜。
这样的夜呆在温暖的家里,有着强烈的安全感。捧一杯温酒或掬一盏热茶,偶尔抬头望望窗外,想想此刻雪夜路上人,顶着北风蹒跚而行,便禁不住幸福得淌出水来。
倘住在高层,你会看到冬阳即将为渐浓的云所吞噬,这时你再看,冬阳就仿佛是冰凉的球体,正在被缓缓蚕食,先是底部开始残缺,不再是圆形,最后黑云登场了,开始大手笔恣肆勾抹,让冬阳只剩下余晖,接下来,连余晖也像忽明忽暗的灰烬,最终泯灭了,于是真正的黑暗开始降临。
倘是夜皓月当空,或许会想到冬阳,它在黑暗的另一侧继续借月球为我们间接照亮。冬阳啊,一直都在呢!陪着我们,为我们一茬茬地养老送终!对此我们理当感恩!
我们无从选择季节,地球四季乃太阳的杰作。我,作为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个体,我选择逃避与顺从,比如对于严酷的冬季,我可以做一只候鸟飞去温暖的南方,比如海南,比如西双版纳。
成为这样的一只鸟,不为别的,就图个三四个月的暖和舒坦!
然后,于春天回归沈阳。
我得回来的!
我的根在这里!
2022.11.24生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