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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小说组)

作者:杨红   发表于:
浏览:390次    字数:7428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146篇,  月稿:0

  老徐为人低调,与毛根朋友聚会,大家叫他老大,他还乐呵呵的。毛根朋友与外面朋友不同,是穿叉叉裤一起长大的,何况,后来还学着电视里喝血酒拜了把的兄弟。机关干部不允许江湖那套在党内存在,老徐也婉拒了好些有头有面人物提出的拜把兄弟的请求。只有毛根朋友这帮难兄难弟,他没退出。

  老徐进街道办到科长,人到中年都忙,毛根朋友两三年都没聚会,只是电话问候。提为街道办副主任后,老徐逢年过节总要召集毛根朋友聚聚。弄得几个拜把兄弟无不感叹,像老大这样官大了,还主动与难兄难弟聚会,很难得。可不,四个毛根朋友,两个下岗,一个至今都没社保。只有老徐,享受着副处级待遇。

  毛根朋友管老徐为老大也没白叫。每次聚会,老徐都非常注意大家的感受,没有大包大揽。几个毛根朋友不说穷得新鲜,饿得志气,至少是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的人。说得好听点,人穷志不穷。难听的话,就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

  AA制,农家乐,只是酒水他带。毛根朋友心知肚明,老大的水酒,恐怕比农家乐消费都多,只因AA制,大家也欣然接受。

  其实,老徐与毛根朋友聚会,大家颇为感慨。只是老徐主动这样聚会的真实意图,他没说,大家也懒得猜。

  老徐进街道办前,他家境况与毛根朋友相差无异。全家大小七人,靠父亲拉人力三轮车维持生活。老徐从小天资聪慧,遇事爱动脑筋,颇受父亲的偏爱。比如,老徐在家排行老三,只有他上学用过书包和文具盒。

  老徐高中毕业下了农村,修水库,脚残疾了,回城成了待业青年。隔壁王伯伯是区上干部,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十分关照老徐家,老徐进街道办都是他举荐的。老徐到现在都记得王伯伯当时对他说的一席话:老三,你家不应该这样受穷。将来,你有了出息,一定要孝敬你的父母。

  王伯伯这话的含义,都是后来父亲落实了政策,老徐才知道,王伯伯曾经是父亲的部下。

  老徐的父亲徐党人,是三七年六月参加的革命,属三八式干部。只因为那个游击队长把时间弄错了。差错就两三个月,当时谁都不介意。都是后来全国解放了,干部划分红军干部、三八式干部和南下干部,才知道月份是一道硬扛子。

  成都东大街138号干杂店,是一爿经营的肥皂香皂,香烟老酒的店子。谁也想不到,这个干杂店,却是中共四川省委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徐党人就是这个店子的老板。提起父亲的名字,老徐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和骄傲。父亲落实政策时, 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对老徐讲述了这个故事。副部长说,你父亲是一个孤儿,只知道自己姓徐,连名字都不知道。大家都叫狗娃。后来他入党时,组织上考虑叫狗娃不合适,让他取个名。他父亲问,我入党了,就是党的人了?介绍人肯定地点点头。他父亲乐了。那我叫党人吧。徐党人的故事,当时在苏北解放区一度传得沸沸扬扬。

  父亲早年参加革命,解放后,咋会是人力三轮车夫呢?

  缘由最早是王伯伯告诉老徐的。徐党人从苏区来到白区,也就二十出头,没成家。组织从工作考虑,在当地农会挑选了一位十八岁的姑娘,要他们以夫妻身份从事隐蔽战线的工作。王伯伯回忆道,渡江战役后,国民党对敌占区的共产党地下组织进行了更为血腥的镇压,成都地下党同样遭受厄运。东大街138号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现象,徐党人的单线联系人在东大街138号附近被枪杀。更令人蹊跷的是,那个单线联系人的上级也与此同时在不同地点遇害了。唯有东大街138号安然无恙。根据党的秘密渠道显示,东大街138号单线联系人和他上级遇害,是党内出现了叛徒。成都地下党尽管没有掌握徐党人变节的证据,为安全,还是果断弃用了东大街138号的联络点。

  徐党人至今对他的单线联系人被枪杀一无所知,更不消说单线联系人上级遇害了。他仍然经营干杂店,对党组织来联系可谓望眼欲穿。直至成都解放了,徐党人的等待依然无果。他不知道该找谁?驻军和当地政府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于是,他拉起了黄包车,于是,他与他假扮夫妻的姑娘结成了夫妻。

  父亲偏爱老徐,也最懂老徐。父亲落实政策了,一次家庭聚会后,父亲把他叫到一边,严厉道,别以为当个处级干部就忘记自己是谁?人,可以得意,但,不能忘形。稍后,父亲盯了他一眼,又说,要想当官,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

  父亲不愧是地下党,对一点风吹草动都十分敏感。他不经意的几句话,显然是线索坐实了,不然,不会那么严厉。

  响鼓不用重锤。

  父亲落实政策,老徐没有半点张扬,似乎习惯了父亲的社会地位。以致他被提升街道办副主任时,填写他父亲成分时,依旧写下雇工。老徐这样做,并非心中有怨气,完全是他父亲拉人力三轮车的背影,在脑海的印象很深很深。老徐低调,但不是圣贤,时下的社会风气对他还是耳濡目染,不可小觑。

  老徐猛然想起大姐,顿时恍然大悟。父亲一定是从大姐嘴里听到了他职权上的瑕疵。

  那时,老徐还是街道办的一个科长。一天,他大姐来电话,抱怨儿子不争气,说,他不思进取不说,还高消费起来。前几天,按揭开走了辆奔驰,每月还贷五千元。我说,你还车贷,如果再还房贷呢?他说,压根就没有房贷一说,我住的是我名下的房子。我对他说,做人要有良心,名字是你的,房产是谁的?你心知肚明的。

  老徐确实聪明,父亲敲打他的,正是他侄儿居住的房子。

  全民经商那会,一个浙江老板找到老徐,希望在成都发展。东大街属于春熙路商业圈,在成都也是最繁华的地段。老徐拿出东大街刚落成的大楼的底层的三间铺面,因为资产属于街道办的,租金优惠不说,税收减免简直使浙江老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把老徐拉到一旁,说,你的诚意让我感恩流涕,这点茶水钱一定笑纳。边说边朝老徐兜里塞进了红包。老徐试图退掉,浙江老板用手阻止了他。

  浙江老板走后,老徐用手捏了捏红包,里面有三扎人民币。那时没有百元五十大钞,最大面值是拾元。足足三万元,诱惑很大。老徐那时收入不高,娃儿刚满周岁,他老婆单位拖欠了俩月的工资。老徐想过行贿受贿,但当时社会信息费、中介费满天飞,足以淹没行贿受贿一说了。

  诚然,他父亲不知道此事。不过,他父亲认为那套房产已经算以身试法了。

  啥缘由都开脱不了权钱交易的性质。这话是那天他父亲敲打他说得最重的一句话。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辖区内的市电业局修建职工宿舍。拆迁涉及到两个居民院落。那时拆迁最头痛的是,人多不说,还都穷。一大家人,祖孙三代,兄弟姊妹都挤住一起。按照拆迁政策,三十多平米的平房,人少安置套二,多的给予套三。拆迁户拆迁户,越拆越富。这是当时的一首民谣,也是拆迁户的心理。所以,电业局拆迁办照本宣科的拆迁政策,在拆迁会动员就火星四沾。比如,人家平房三十多平米,老大老二都结婚了,除了老两口,还有小的姊妹。如果分个套三,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分得开,住得下的拆迁初衷。

  电业局基建处的李处长,拿着拆迁摸底的情况,对老徐大吐苦水。李处长主动说,拆迁我们可以让点步,但我们毕竟是企业,承担不起群众解困的责任。街道办是一级政府,所以,还请徐科长多做群众的工作。你发话,对他们很管用的。

  闹得最凶的几户,也就是远近闻名的混混。好吃懒做不说,还死歪万恶。他们以为这次拆迁,一锄挖个金娃娃。所以,他们在动迁会上,就对拆迁办红眉毛绿眼睛,恶语相向。

  毋庸讳言,老徐不是救世主,也没有镇妖的魔法。那几个混混对他的忌惮,完全是用情征服了对方。刘幺爸的老二,应该算是惯扒。去年底,在电车上被反扒民警逮着现行,依据他的案底,轻则劳教,重则劳改。老徐得知情况后,以青教办的名义,冒雨去了反扒支队,动情地陈述了刘老二和他家的情况。老徐介绍说,刘老二全家六口人,没有一人有正式工作。老两口老实巴交,刘老二不学好后,老两口多次找到街道办,流着泪,请政府挽救他家老二。他父亲说,他家老二读书时也很上进,家中几个,就数他有孝心。他若进去了(监狱),这个家,也就没啥指望了。老徐还说,刘老二上月进了辖区青教办的培训班后,转变还是可圈可点的,为孤老挑水还跑在前面。谁知昨晚他父亲突然发病,今天,刘老二就出事了。反扒民警听了老徐的介绍,颇为感动,对老徐说,冲着你对社会的责任和热心,我们支持青教办的工作。另外几个混混,情况大同小异。都是关键时刻,老徐鼎力相助过的。

  老徐的出现,果然效果非凡。

  后来的拆迁安置,混混收敛多了,电力公司也更加灵活务实,两个院落的拆迁安置进展非常顺利。

  这次拆迁不久,老徐的大姐打来电话,一开口,就猛夸老弟,还说她儿子分到住房后,一下听话多了。

  老徐听得一头雾水,忙问:大姐,夸我干啥?侄儿的事,我没帮上啥忙。

  他大姐笑了,说,三弟,大姐其实不该在电话里谈这事。不过,大姐只想说,房产虽然名义是我儿的,但真正的房主大姐心知肚明。

  老徐怔怔一愣,明白了大姐的意思。

  前些日子,他侄儿与家里闹矛盾,嚷着与父母分开住。老徐大姐的平房不足二十平米,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他侄儿那时很叛逆,声称房子不分开,他就辍学。大姐急得直掉眼泪,要老徐去教育侄儿。老徐对侄儿说,分开住本身没错,但你父母没这条件呀。你自暴自弃,毁了自己不说,还会逼疯你父母。今天告诉你,只要你努力学习,以后,有机会三舅会帮助你的。

  那套房产,就是电力局的李处长背着老徐给他侄儿的。

  老徐职权上的瑕疵,不说像维吾尔族姑娘头上的辫子,一抓就是一把,至少不只一根。不然,他不会后怕。毕竟,那点辫子,瑕不掩瑜。

  人很难超凡脱俗,首推私欲和侥幸。老徐贪婪不大,侥幸不少。浙江老板的红包,没有录音,没有监控,也就没留任何痕迹,加之,浙江老板离开了成都多年,早就渺无音讯了。电业局的李处长分给他侄儿那套房子,他人没退休就病故了。其实,老徐真正的心病,是他舅子那套百多平米的房子。那套房子若被坐实,老徐受贿罪很可能成立。最让老徐寝食难安的是,给他舅子那套大房子的老板就在成都。前不久,老徐还与那老板邂逅,尽管彼此没打招呼,但对方无疑也看到了他。

  怪谁呢?怪老婆。不错,他老婆就是知道他侄儿那套房产后,心里不平衡。于是,在老徐耳前枕边喋喋不休,说她妈心都焦烂了,大哥就是无房,两个女友都吹了。说辖区另一处拆迁,无论如何,也要给大哥把房子解决了。

  他舅子那套房产,老徐动了番脑筋。按他的话说,那时确实有种豁出去的感觉,至少是打了次擦边球。

  那次父亲严厉的告诫,对老徐震慑不小。他确实收敛了,也可说是悬崖勒马。他知道,一旦翻船,那不是打回原形,很可能打进大牢。老徐接连几个晚上辗转未眠,一点不马虎地把参加工作以来,尤其是当科长以来,哪怕任何蛛丝马迹,都会反复琢磨。不消说,这一反省,老徐额头上还真不止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再细琢磨,处理舅子那套房子外,许多问题都已作古,就是舅子那套房子,也有亡羊补牢的办法。按多年做领导的经验,老徐不说自首,就是主动把问题说清楚,很可能是作茧自缚。比如,有些问题,本身就错综复杂,纠缠不清,就是有人举报,证据链都难以形成。若你主动揽责,无疑把领导逼向不处理你就渎职的境地。最终,老徐对父亲的告诫保持了沉默,只是他除了收敛,也找到了警示自己的办法。

  这,就是老徐连与毛根朋友都没透露的聚会的真实意图。

  可不,每次聚会,老徐越发肯定自己的选择。饭桌上,毛根朋友的狼吞虎咽,喝的茶,抽的烟,很普通,神情却很满足。老徐每次都会感慨,这并不奢侈的生活,假若自己一脚踩虚,进了铁窗,境况恐怕不如他们。

  诚然,老徐除了自己的拒腐办法,父亲的影响同样不容置疑。他父亲落实政策后,婉拒了市公安局副局长的职位,连补偿他一笔金额不菲的钱,几乎想都没想就交党费了。要知道,那时他家经济并不宽裕,父母还居住着平房。他父亲对家人说,你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啥事靠自己,贪图和依赖会让人丧失斗志。政府保障了你父母的生活,补偿是组织的温暖,我们要懂得回馈。如果贪图钱财,就不是我徐党人了。

  老徐对父亲把补偿金交党费可以理解,毕竟父亲这些年靠个人努力还是挺了过来,何况,眼下组织给父母的生活保障也够殷实,只是对父亲放弃市公安局副局长职位颇有微词。父亲不说三八式干部,至少也是南下干部,坐上令人仰慕的位子,对父亲对家人也是一种荣光啊。

  父亲说,我还得感谢你王伯伯。王伯伯虽然曾是我的部下,但人家后来是成都东大街138号专案组的负责人。没有他的留意和奔走,恐怕这辈子我都是黄包车夫了。

  父亲说,拨乱反正那会,王伯伯从台湾那边获得一份情报,记录了国民党成都特务机关枪杀地下党东大街138号秘密据点单线联系人的经过。该记录澄清了单线联系人的死因,还了徐党人同志的清白。

  王伯伯根据这份情报,向组织呈送了一份报告。组织经过缜密的调查,最终得出结论:徐党人是清白的,对党是忠诚的。

  父亲说,放弃市公安局副局长职位,即非怨气,也非高尚。我仔细斟酌过,离开组织几十年,错过了人生最佳年龄,这种断档,是很难弥补的。俗话说,屁股决定脑壳。让一个拉黄包车的人,去任市公安局副局长,不作为,闹笑话,恐怕还不如眼前我享受局级待遇舒心。

  父亲的话,很理性很现实。

  老徐似乎读懂了父亲。

  毋庸讳言,父亲的告诫,老徐的办法,收效还是可圈可点的。

  上个世纪末,一个台湾老板来这里投资。当时台湾作为亚洲的四小龙,对大陆还是颇有吸引力的。省上对招商引资的态度很明确,就是拿出资源,拿出地盘,你赚钱,我发展。那次,老徐的服务很到位。从场地办手续到开工,老徐马不停蹄,动用所有社会资源,硬是在不可思议的时间内大功告成。台湾老板诧异得连连感叹,外面都说大陆办事拖沓,却没有感受到大陆速度的厉害。事后,台湾老板拿出两千美金,对老徐说,付出需要回报。这是你应得的报酬。那时的两千美金,相当于人民币一万五。对老徐来说,不说天文数字,至少是偌大的诱惑。谁知,老徐没有任何犹豫,婉拒了诱惑。他对台湾老板说,我目前的收入还算殷实。台湾老板说,据我所知,你们每月的收入不足万元人民币。老徐说,与工薪阶层相比,我很知足。

  老徐之所以不再打受贿的擦边球,父亲的告诫无疑很重要,关键政府打击行贿受贿力度在不断加大。与老徐一起进街道办的同事,两个被双规了。这两个能力都强,两个都是主任。其中一个还为人谨慎,台上台下原则性都强。他任主任多年,儿子还没有一个正经的工作,就在区工业园区管委会主任位子上栽了。

  上天似乎故意考验老徐,临近退休前,组织责成他牵头杨柳村的拆迁工作。

  拆迁的总盘子很大,涉及到几百户的拆迁安置。据老徐所知,这次拆迁总指挥位子,街道区上觑觎的人不少。可不,拆迁预算,每户额度的波动都让人兴奋不已。比如,某户拆迁预算是120万,实际支付100多点万,同样符合政策。一句话,各人只要诳着自己娃儿不哭,就没人来过问你。几百户的额度波动,诱惑的抵挡堪称天灾人祸。老徐那时就醍醐灌顶,难怪有人不腐都难。

  枕边风,往往使身居重要岗位的人迷失自己。老徐呢,恰恰相反,他的枕边风,却是对贪腐的振聋发聩。

  那次,老徐父亲把老徐叫到一旁,严厉告诫时,他老婆看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他老婆问老徐,你父亲告诫你了?

  老徐烦心地说,往后,凡是涉及利用职权谋私利的话,千万别开尊口。

  他老婆与老徐一样,对他父亲放弃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做法,颇有微词。徐家从解放到现在,社会地位十分卑微,经济拮据得很。他父亲这次落实政策,职位和待遇尽管实至名归,但在外人面前无疑是鲤鱼跳龙门。在他们那条街道,能在政府做事的屈指可数,王伯伯官就是最大的了。他父亲若是副局长,王伯伯就会退居第二。左邻右舍的眼光,不用想,肯定的诧异中夹杂的羡慕。

  老徐老婆没在抱怨他父亲,只是没头没脑地说道,你啥心思我不知道?不过,你担心的事很快就不叫事了。

  老徐瞥了老婆一眼,他老婆故意把头调开。老徐也没心思去琢磨老婆的话,心想老婆只是说说而已,也没再问了。没想到,上任杨柳村拆迁总指挥的那天早上,老徐接到一个电话,一个最不愿提的人的电话。

  电话是他舅子那套房子的开发商。那人迷惑不解地问老徐,主任,你舅子那套房子手续是清的呀。昨天,他突然转来一笔款,说是房子的尾款。

  老徐尽管一头雾水,但对那开发商记忆犹新的事,忽然感到一种厌恶,冷冷说道,你说那事,无论当时还是现在,具体我都不十分清楚。他既然给你,就说明他欠你的。

  老徐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那天他老婆说话故作神秘。后来老徐才知道,他父亲对他的告诫,他老婆反应比他都大,连夜与娘家通了电话。她说,大哥那套房子的钱,无论如何得补上。老徐现在压力很大,如果因此事被双规,我们家就完了。她父母还算深明大义,二话不说,把住房卖了,去幺儿家住。把钱给她大哥,敦促他把钱跟人家补上。

  去掉了心病,老徐的拆迁工作还真的可圈可点。他的两个坚持,还被区上推荐为范本。就是拆迁工作事前就引进了纪检和审计。每户拆迁协议,除了有拆迁安置说明,还要有纪检和审计签字。老徐心里清楚,就是这样严防死守,漏洞依然难以杜绝。

  老徐退休那年,市上廉洁光荣榜上,赫然出现了他的名字。

  老徐却有点草木皆兵了。

  别人不懂,老徐堪称行家。比如,组织上欲对领导干部采取行动前,往往肯定他的成绩,甚至职务的晋升或嘉奖,目的是麻痹稳住对方,不给对方畏罪潜逃,或销毁证据的机会。

  老徐心病没了,阴影还在。他老婆劝说道,你现在也是廉洁人物了。先前的事,既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往身上揽。他老婆似乎比他还有底气,又说,我知道你还在为当科长那点糗事纠结。我告诉你,人非神圣,孰能无过。当时的人没了,一片纸儿都没有。即使有人揪住你啥辫子,只要不是大问题,芝麻大的事就不叫事。

  老徐对他老婆的话不敢苟同。老婆毕竟没做过领导,官场上过筋过脉的,她还嫩了点。啥人非神圣,孰能无过。组织上处置你,不会与你讲这些。幼稚。老徐心里都不知这句是在说老婆呢?还是在说自己?

  老徐退休没有躺下。他重拾书画爱好,几幅作品,还颇见功力,其中一幅山水画还被区级报刊选用。老干局召开的新春茶话会上,区上一位领导说,老徐离休散发的余热,让我们在岗的都感到汗颜。

  白天,老徐老骥伏枥,看到新作问世,禁不住成就感溢于言表。晚上,尤其是梦中醒来,老徐不得不承认,内心依然受先前阴影的困扰。昨晚,电视里的一则新闻,再次使老徐一夜辗转未眠。

  电视新闻说,某局长退休五年了,东窗事发,锒铛入狱了。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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