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潜一回家就拿着父亲手机进了房间,他想找一些事情做,让自己的目光离开手机,可是无论眼睛看在哪里,不过一两秒又盯着手机,他不是担心手机不亮起,而是担心手机突然收到信息,他强迫自己坐下来写几首短诗,但是笔都没有办法握住,就连上午写信的时候,也都是一直颤抖着的。刘潜漫无目的地在房间踱步,他的父亲突然走进房间。刘潜的父亲刚过五十岁,头发就已经变得花白,脸上的皱纹像是用手挤在一起那般,身高也矮,有时候带着刘潜去外地,陌生人还以为刘潜是他的孙子。
刘潜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小时候父亲说母亲去了外地,慢慢长大才知道,他母亲是因为难产去世的,他深知父亲的不易,也很理解父亲,包括不让出远门,陪他在家养鸭子。村里像他这般大的年轻人多数都出去了,有谁愿意,在热血沸腾的年纪里,守着一亩三分地呢。但是他和父亲,已经很难分离了。
“怎么了?有心事?”父亲已推开门就问。
“没....没”刘潜略带这点结巴,其实他的父亲早就看出来了,打那天从东镇回来,就一直怪怪的。而经历过这个年纪的父亲,也早已经心知肚明。
“哪家的姑娘?”
“什么哪家的姑娘,没有的事。”刘潜半低着头,生怕父亲看出自己表情的变化,在清云回复他信息之前,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就算真在一起了,也不会急着告诉父亲。刘潜的父亲见他咬着不松口,也就不再追问,毕竟;刘潜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还是要他自己做主意。于是也就出了刘潜的房间。
这一夜,刘潜也没有睡,很晚没收信息,他就知道清云同意了,睡不着,是因为内心的欢喜,他在床上坐立不安,转来转去,他在想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和这个自己心仪的女生交往,翻来覆去累,刘潜也盯着窗外的月亮,想着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
不远距离的两个青年,看着同一轮月光。对未来期待着,恐惧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清云就被一阵谈话吵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外面二伯正在和父亲商量事情,朦胧中好像是关于去外地承包土地种植水稻,面积大了,挣得也就多,清云没有太在乎,简单洗漱一下,吃好早饭就就去了农场。在去农庄的路上,清云还是一直在想,傍晚是否要去第二桥亭。她昨晚没有回复刘潜的信息,就表明她答应了今晚会去第二桥亭,也答应了和他交往。到农庄的时候,清云下定决心,傍晚的时候就去。不愿错过,总要去尝试。
越接近傍晚,清云的心越加速跳动,他在心里幻想了很多遍再次见面的情形,傍晚从农庄出门,外面的天已经大变,狂风开始肆虐的吹着,天气预报说今天地区将会在傍晚时分受到台风影响,好在没有下雨,走回家的路上,清云还是心不在焉,她在内心想着和刘潜产生的各种对话,对话中自己应该如何对答。风吹着清云的头发向上飘着,眼睛都无法正常的睁开,突然身后一声哐当声传来,虽然不能正常的看见发生了什么,清云还是赶紧掉头朝声音跑去。
眼前的景象让清云震惊,一台摩托车翻到在水沟中,一名体型微胖的男生,倒在摩托车下面呻吟,清云赶忙问自己该怎么做,摩托车虽然不是特别重,但对于她一个女孩来说,还是很难单独将摩托车扶起来,男生还在大叫着,摩托车压着他的右脚,脚的形状奇怪地躺在摩托车下,鲜血不断地流着,这附近并没有村落,风还在疯狂地吹着,丝毫不顾及这场灾难带来的痛苦。
最终清云还是咬着牙,在男子右手提供帮助的情况下,才勉强把摩托车扶起,她赶紧把男子托坐在路边,男子捂着腿,面部表情狰狞得恐怖,大喊大叫着,清云看着都觉得疼痛得极。用随身带的毛巾把流血的地方简单的包扎起来,然后起身,拼命朝最近的村庄找帮手。
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清云回到家中,已经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狂风自始至终也未曾停止,此刻的清云才从一场惊险又忙碌的事情中抽回神来,才想起把和刘潜见面的事给忘了,可是现在哪里还是傍晚,天已经黑了不短的时间,清云想着晚些时候发个短信给他,解释一下没有赴约的原因,她相信刘潜会理解的。
由于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台风,刘潜早早地就和父亲一起把鸭子赶进了圈,这给了刘潜充足的时间做准备,他回到房间,把自己最心仪的衣服拿了出来,用梳子把头发整理得整整齐齐,之后就坐在写字台前,写了一段情话,另加上一首诗。他还是不放心,他害怕清云没有回信息,并不是一定就会答应和他交往,于是又写了一封表示惋惜和痛苦的信,这封信没有加上一首诗。刘潜把信折叠好,一张放左边口袋,一张放右边口袋,轻轻地拍了拍两边的口袋,就准备出门,出门前还用手再次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领。
刘潜到第二桥亭的时候还很早,他算着在清云下班的时候他就到桥亭,因为他要现场过一遍待会该坐哪,站起来该往哪里走,在哪里该说那些准备好的话。他兴奋又焦虑的等待着,期间他还想过,如果清云答应了,要不要给她念一首自己心仪的情诗。
时间越往后,刘潜的心越是紧张,狂风大作,没有影响他对即将到来的爱情的期盼,只是头发他需要不停的用手去整理,他不断地看向清云来时的路,期待着在这狂风大作的天气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快来了,快来了,刘潜心中一直默念着,可是天已经黑了下来,还是没有看见任何一个身影出现在在这条曲折且蔓草丛生的道路上,担忧开始占据了刘潜的心头,慢慢的,开始埋怨自己的愚蠢,为什么清云没回消息给自己,就那么确定她同意和自己交往呢。他悲伤着,由兴奋变得沮丧,他静静地坐下,心里说,再等十分钟,可是几个十分钟过去,他还是没有等到身影,或是一束手电的光,桥亭到处都是烟头,他静静地坐着,听着清河的流水声,听着狂风吹着树叶的响声,听着雨声在打在亭子瓦片上的声音,他静静地走进雨中,打开手电,把被风吹倒的自行车慢慢扶起,傻笑着,嘲笑自己。
刘潜到家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像一只落水的母鸡一般出现在父亲的眼前。
“你这是怎么了,出去这么久,伞也不知道带一把。”
“没什么,雨大没能赶回来。”刘潜有气无力地说着。
“赶紧去换一身衣服,别着凉了。”父亲担心儿子,但是父爱又往往这般,如山一般,沉甸甸,却又一言不发,“灶上给你留了饭菜,换好衣服记得吃。”“对了,你刚刚有个同学发来信息找你。”这句话让刘潜全身打了个机灵,马上拿起父亲的手机回了房间。
“请问刘潜在吗?(刘潜同学)”顾不上换衣服,也顾不上吃饭。
“我是刘潜。”
“对不起,今天在外面碰到一些意外给耽搁了了太多时间,所以没有及时去第二桥亭,你等很久了吗?淋到雨吗?”死而复生的感觉,这辈子或许无法幸运的尝试到,而此刻的刘潜内心就是这般,好像那一堆烧的正旺的柴火被大雨淋湿,眼见马上熄灭,又重新燃起熊熊大火。
“没关系,我没有等特别久,雨也没有淋到。”头发上的水,顺着发丝,滴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刘潜的内心,已经被一团烈火燃烧着,全然忘记湿漉漉的身上,和饥饿的肚子。还没等清云回消息,刘潜迫不及待的又编辑了一条短信。
“那我们......可以交往吗?”发完刘潜就后悔了,这样也太突兀了。久久的不见回复信息,便起身换了一身干的衣服,囫囵扒了几口饭,就又盯着手机,他未曾这么专注于一件事物,圈里的鸭子嘎~嘎~嘎~的叫着,门前的大樟树也飒飒的响着,雨水打在窗户上,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又好像一直停在某个时刻,未曾走动半分,刘潜愈加的责怪自己鲁莽,太过于直接的提出那个问题。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提示收到一条短信,刘潜双手略微颤抖着,急急忙忙的打开手机。
“可以。”
这一夜,再如何狂风大作,再如何大雨倾盆,刘潜都觉得是明月当空,星辰万里。
金黄的田野变成了土色,炎热天气慢慢散去,树叶不再耷拉着脑袋,蝉鸣声也嘶哑起来,夏天无声而又激烈的走过,一场北风吹来,孩子们纷纷换起了长袖,用一根长长的线,在风中拉着塑料袋跑着,这简单的风筝,总算让这悲凉的秋,有了些许活泼的样子。
刘潜和清云经常会在清河旁的第二桥亭见面,刘潜骑自行车,清云走路,有时天气不好,也会在晚上偷偷地相互发着短信,双方的父母虽然对他们这段时间的行为感到疑惑,但也并没有干涉,刘潜自从傍晚骑着自行车回来,总是满脸笑容,他的父亲虽然偶尔调侃,但也随儿子自己去做,终究他要自己长大,面对自己的感情和生活,清云自然也是如此,即使还是常去清河边,但不再每次都一脸的忧愁,慢慢的活泼起来。
“女儿是不是谈恋爱了?”清云父母的房间中,母亲向父亲问道。
“是有些奇怪,我就发现了,从那次东镇回来,经常晚上拿我手机用,我翻过手机,没有任何通话记录和短信。”父亲回答着,坐在窗口啪的点着一颗烟:“女儿是长大了,有些事我们不好做主。”
“那也要看对方是什么样的啊,我辛苦养起来的女儿,总不能便宜了别人。”
“再者说,你又没有看到她聊了男生,别瞎猜了,睡吧。”说着把烟头摁灭,朝窗外的院子里丢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相互了解了很多,清云知道刘潜是很孝顺的男孩子,也有自己的梦想,又有着文采,她喜欢这样的男孩子,而且他对自己十分的疼爱,很关心自己,一个女生最需要的东西,刘潜都毫不犹豫的给予着,而且刘潜长相也算清秀,个子也很高,浓浓的眉毛,眼睛也很大,她知道,刘潜也一直想去外面的世界。
南方的秋后,总是带着凉意,每次刘潜来,双手就冻得发紫,清云趁着一次东镇赶节,为刘潜置办了一双皮手套,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他。
“很冷吧?”清云向着刚停下自行车的刘潜说道。然后走过去用双手摩擦着他的双手。
“不冷不冷,一想到来见你,我全身就好像生着火一般。”刘潜调侃着说。
“就知道贫嘴。”清云低着头,显然是不好意思,虽然谈了有几个月的时间,也只停留在牵手的阶段,就连拥抱,清云也很少答应。“我给你买了一双皮手套,你看看合适不。”说着清云把手套递到刘潜的手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相互送礼物,刘潜赶忙拿起手套,
“你送我的肯定合适。”说着就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刘潜的笑容真温暖,清云心里想着,脸上也带着笑容,而对于走出这个地方的想法,也慢慢地被刘潜给予的温暖融化,一个女孩,当一座爱情的大山到来,她哪都去不了,甘愿跟着这座大山,经历一年四季的转变。
“正好,我也有礼物送你。”说着,刘潜从口袋掏出两部手机,一部递到清云的手上,“家里前两天刚把鸭子买了出去,我找我爸拿了些钱,再加上我自己的积蓄,我不想我们每次联系都要找父亲拿手机。”手机在当时还是昂贵的,一般只有家里的大人有一部。清云对于这份礼物,不知道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我不要。”
“为什么?”
“就是不要。”
“这是我特意买的,一人一部,以后方便联系,也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东西。”
“要也可以,那告诉我多少钱,我过两天把钱给你。”
“你这样我要生气啦。”说着硬塞进清云的手上,“里面存了我手机号。”清云只好把手机放进口袋,说了声谢谢。“谢谢不用,让我亲一下?刘潜盯着清云的脸,不知是冻得通红还是害羞的缘故。
“不可以。”清云边说边推开想自己靠近的刘潜“等你娶了我再说。”刘潜有点失望,但还是笑嘻嘻的说道:“我一定会娶你的。”这坚定的一句话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是多么渴求。刘潜把清云深深地揽在怀里,心中充满着对未来日子的期待。
清云从第二桥亭走回家,她一直没有答应让刘潜送她回家,一是怕引来非言,再者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比较晚了,她不想让刘潜绕更多的路。走到家门口的清云看见院子里停了一辆摩托车,正在疑惑这个时候谁来了,堂里的妹妹突然跑了出来。
“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妹妹蹦跳着跑到清云的身边,挽着清云的手走进房子。安云个子不高,但长相甜美,是那种小姑娘,旁人都说,姐姐像父亲,妹妹像母亲。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清云侧着脸问妹妹。
“让你看看我的男朋友啊。”安云用手捂着嘴笑着。
“上次妈说你会带回来看看,怎么选个这样的时辰。”边走边说就进了堂前,一个男生坐在一把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有点不安。
“姐,这就是我的男朋友,叫木庆。”安云对着清云介绍着说。男孩见状马上站起来,“姐……姐姐好。”
“你好。”
父母就坐在木庆的对面,清云猜想父母已经完成了与男孩子对话,关于家境和自己的营生,家里几兄妹什么的。
“忘了和你说安云昨晚就打电话来说今晚到一趟家,吃完晚饭你又走得急忙,就没来得及和你讲。”母亲对清云说。
“哦,没事。”说着话,清云也坐在一把小椅子上,之后大家也絮叨着聊了些天,木庆也就慢慢的放松了些,木庆是县城人,在安云的厂里做会计,说是厂也是他的表亲戚的,读过一个大专,父母也是厂里的工人,家境总体上不错,而对于这个偏僻的村庄来说,可以说是上等女婿了,聊罢天,母亲安排木庆去了弟弟的房间,安云则和清云睡一起,过年的时候弟弟妹妹都回来了就是这么安排的。清云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进了房间。
推开房门,就看见安云靠在床头读东西,仔细一看,那不正是刘潜写给自己的信吗,虽然他们经常见面,也经常用手机发信息,但是刘潜时不时会用信的方式写给清云一些情话和情诗,她唰的一下子脸红了。
“你干嘛呢?”说着就从安云手中夺过一层厚厚的纸张,“你怎么找到的。”
“我找我的棉拖鞋啊,就在床底下翻到了。”清云把信放在鞋盒里,还用一双鞋压着。安云说着话,渐渐露出诡异的笑。
“你倒好,这么大事你竟然瞒着我这个妹妹,太坏了你。”
“哪有瞒着你,你又不经常在家。”清云的脸红彤彤的,很不好意思。
“来来来……快上床和我说说。”安云一把把清云拉上床,摩搓着小手,像是个小孩期待即将到来的故事。这一晚,她们姊妹聊得很晚,期间清云也向安云了解了更多的关于木庆的情况,并让安云在那时不要将她和刘潜的事告诉父母。
第二天母亲帮清云去代班,并嘱咐清云在家好好陪陪妹妹,清云清楚,不是陪妹妹那么简单,无非是让自己了解更多关于木庆的消息,她作为长辈总是不好开口的。
吃完午饭,他们就坐在堂前聊着天,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有人在家吗?”清云赶忙站起来看是谁。
“舅妈,你来有什么事吗?”
“你瞧你说的,舅妈没事就不能来你家走动一下嘛!”木庆见状,赶忙也坐起来打招呼。
“哟,这就是安云的男朋友吧,城里人果然长得秀气,可是你别说,我们家安云也不差的嘞,读过书,通情理,长相在附近也是数一数二的.....”舅妈一顿评价后也在堂前坐下来:“这不是你妈昨天给我来电话,说安云会带男朋友来家嘛,让我也过来看看,昨晚又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小伙子长得还挺精神,家里条件怎么样啊?”舅妈坐下来就开始发问,木庆也谦虚的回答着,清云其实想阻止舅妈问的,毕竟老实咄咄逼人的提问题总是不好,更何况这些问题昨天已经都说过了。清云一直不太喜欢这个舅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人品也不怎么样,知道她对舅舅不好倒还可以理解,但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她外婆也不好,母亲嫁出去了,又不好管他们的家事,母亲曾经说,要不是你外公走得早,谁敢动一下你外婆。这句话一直深刻在清云的心上。有时候舅舅真的动火,舅妈永远说的都是哭丧着说一句话,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舅舅的气也就泄了一半了。
过了近一个小时,舅妈也差不多停下来了,地上一地的瓜子壳,拍了拍手站起来,
“恩,配得上我们家安云。”就拍拍屁股朝院子外走去,看得出来木庆也对这个舅妈没多少好感。清云本想在木庆面前解释一下,但又觉得第一次来家里,就在他面前非议长辈,是没有礼貌和家教,乡下是乡下,但清云毕竟也受过教育,也就闭口不言。
傍晚母亲回来,安云也就要走了,虽然母亲挽留多住几日,但是安云说就这一天还是向厂里请的假,不能拖了,母亲帮着收拾着东西,将木庆和安云送出院子门口,
“有空啊,多回来看看。”母亲有些难过,但所幸女儿又不在很远的地方,真有什么事也不麻烦。
“知道了娘,你和爹照顾好身体。”木庆也简单的说了两句。于是就坐上了摩托车,快发动的时候,安云突然下车跑到清云身边,附着耳朵说道:“姐,祝你也早些找到自己的幸福。”就蹦跳着坐上了摩托车。
我会幸福的。清云内心说着。
安云一走,母亲仔细询问今天的情况,清云明白,父母没有反对,也就在心里默许了这个小女婿。
安云在返回的路上,想着姐姐的事情,她真心希望姐姐真的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除此之外,自己也可以早些时候,和自己喜欢的男生结婚,或许是受姐姐的影响,她不想将自己的青春放在一座小小的村落,即使不能走去更远的地方。也不能接受和一个一面之缘的成为夫妻。她紧紧地搂着木庆的腰,渴求着这个为她挡住寒风的男子,也能为她挡住所有世间冷暖。
日子不起波澜,身边的人和事,都安安静静的,跟着时间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转眼冬天就来到南方这座小小村庄。
冬天天黑得早,清云和刘潜见面的次数就少了,更多的是用手机给对方发信息或是偷偷打电话,刘潜的父亲早些时候,已经知道了清云,这个女子,他曾托人打听过,对于自己这种家庭,他不敢奢求什么,任着儿子去,他相信自己的孩子,知道他做的选择,永远是善良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提亲?”一天晚上,刘潜收到这样一条信息。清云躲在被窝里,想了很久才发出这条信息,她并不急着让家人知道刘潜,只是冬天冷了起来,她就不自觉的想到那一个个媒婆拉的红绳,是的,她需要一颗定心丸。
“都听你的。”清云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安定下来。
刘潜慢慢走近父亲的房间,父亲正坐在床头抽着烟,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头发也是这般,左一根右一根,看到刘潜进来,父亲马上把目光看过去,刘潜走到床头,把被子铺好,随后坐在父亲的身边,也点了一根烟。
“爹,我想结婚了。”刘潜低着头,他不敢正视父亲,尤其是那张沧桑的脸。
“哪家姑娘?”他虽知道清云,但还是假装不知道,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慢慢的吐出烟雾。
“清河村老五的大姑娘,清云,也是我初中同学。”
“那就结吧,这些年我也存了点钱,不够你过上好日子,娶个媳妇应该还是可以的。”父亲的话带着卑微,又好像有点自信,实际上他一直在等这一天,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总要有个女人代他来陪这个儿子走过余生。
“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姑娘家?”由于说得太快,引得父亲剧烈的咳嗽,咳的身体也跟着颤抖。刘潜赶忙站起来轻轻地拍着的父亲的背。
“你同意吗?”
“我为什么不同意,我儿长大了,该自己做选择了。”由于咳嗽还没完全缓下来,父亲的话明显带着哑音。
“等我确定了,我再来告诉你。”刘潜叮嘱父亲早点休息就退出了房间,回到房间的刘潜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开心的是父亲的支持,难过的是父亲的不易。他焦灼地坐在床头,父亲的房间时不时传来一声咳嗽。
他端坐着,想着儿子的以后,健健康康,为他生下几个孙子,他坐在太阳下面,孩子围着他跑,时不时叫一声爷爷,那时候,他应该是无比幸福的,他担忧着,也阻止自己担忧,一根接一根烟地点着,一夜未眠。
年关近了,媒婆像惊蛰的万物般纷纷苏醒过来,当第一个媒婆走进清云的家门,就预示着这场屠宰青春的盛典已经拉开帷幕,清云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坐在堂前,他想着心里的男子,刘潜,谢谢你,给了我沉默的权利,任由媒婆如何夸赞着其他的男子,他也不曾动摇半分,媒婆一走,父母就略带指责的说清云太没礼貌,毕竟媒婆也是为你着想。
“爹,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清云这句话一说出口,父母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但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谁家的孩子?”父母急忙问道,等待着这个秘密里,到底是存放着惊喜,还是失望。
清云说完关于刘潜的事情,
“他家里的情况呢?”
“我也不太清楚。”
“这都不知道,就这么匆忙,你会害死你自己啊孩子。”
“他很爱我。”
“爱你?现在哪还有爱情,你看相信爱情的有几个有好结果?”父母开始埋怨地举着例子,谁家的姑娘因为爱情和男的私奔,最后大着肚子一个人跑回来等等,怪清云没有先领回家让他们看看。
“我让他明天来一趟咱家。”清云的父母根本就不知道刘潜这号人,也不知道这到底什么样的的人家,本来就是外来户,离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他们都在等着明天这个男孩子的到来。
清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不知道刘潜明天愿不愿意来自己的家里,于是拿起手机。
“潜,你明天可以上我家吗?就当提亲。”刚发过去一会儿,马上就收到回信。
“好。”之后他们又聊了些具体该怎么做和一些细节。
第二天太阳久久的没有出来,湖泊上结了层厚厚的冰,一群小孩捡起石头,向湖中心砸去。刘潜没有让父亲一起去,一个人拿着买的礼物,骑着自行车朝清云家骑去,经过第二桥亭的时候,他停下来抽了口烟,发信息告诉清云他快到了,他静静地看着清河,清河还在不停的流动,水格外得清澈,他重新整理了一下外表,就套起清云送他的皮手套继续上路了,
清云家里,像是已经蓄势待发。舅妈早早地就到了她家,还有几个伯母,像是一定要帮清云好好地把关,这些长辈,早就习惯了这般,如果条件好,就夸赞,最后也不能让自己家里的姑娘掉分,总要加上一句:“嗯,配得上我们家姑娘。”如果不好,她们也不至于冷嘲热讽,但也绝不会让你轻松走过这一条路,清云紧张地站在院子门口,望着刘潜来的方向。
刘潜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拿着礼品跟在清云的身后,走进堂前,一个个打招呼后,长辈就开始议论长相。好在刘潜个子高,长得也算清秀,不至于成为诟病的一点。
“小伙子,来,坐下来。”清云的母亲拉着凳子放在刘潜的身后。这不代表什么,没有人会驱逐一个来相亲的人,总要礼貌,否则后面哪还有人来看自家的姑娘。
刘潜道谢后就坐下来了,
“小伙子家是在哪的?”舅妈带头开始发问,语气还算平缓。
“我是前头村的,叫刘潜。”
“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父亲,母亲很早就过了。”
“没有兄妹什么的吗?”
“没。”
“家里做什么营生的啊小伙子?”二伯母也跟着问道。
“我和父亲在村里养鸭子。”
“没其他的了?”
“我偶尔也会出去做点散工。”
“哦,哦。”二伯母点着头。
“你父亲……”
“父亲叫刘广全。”
之后几个伯母相继有问了许多问题,清云坐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也清清楚楚,长辈心中的好女婿是什么样的标准。刘潜的双手夹在大腿中间,不断地摩擦着,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
“要不在这吃个午饭再回去吧?”清云的母亲对着刘潜说道,可是这个时候才上午十点,刘潜是想早些回去的,夹在这些人的中间,连气都不敢喘。
“不了不了,谢谢阿姨。”说着就起身。“有机会下次再来。”
“那我就不留你了。”
刘潜走到院子里,准备把自行车推出去。
“我去送送他。”清云对着堂前的长辈们说道,他们没有任何回应,清云也就自顾自的跟在刘潜的身后,出了院子。
“就这....这样的能配上我们的清云吗?”舅妈看自行车一出院子,就掉头对清云的母亲说到,脸上还加上了表示嫌弃的表情。
“那怎么办?姑娘自己看上的,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
“不好什么?”母亲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舅妈打断了,“要是小美这样,我非得打断她的腿,就算你自己找,也要擦亮眼睛找,哪里什么阿猫阿狗都同意,你再看看我们的小清,哪一样差,怎么能.....”舅妈喳喳的说了一大通,几个伯母也跟着附和道。清云的母亲无奈地站在那里叹气。
“怎么样啊?”父亲匆匆地走进院子,“我刚在邻居家看到那小伙子,还不错。”农村的习俗,相亲家里的男长辈尽量不要待在家,至于什么原因,也说不上来。
“不错个屁。”舅妈又对着父亲说了一通自己的看法。
清云的父亲也沉默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