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赶回家的时候,老爸已经出院了。他坐在门前的树荫里,暖洋洋地打着瞌睡。裸露的大腿上,一条一尺多长的伤疤,像趴着一条鲜红的蜈蚣。山野的风吹过来,空气里夹杂着丝丝凉意。四周都是墨绿墨绿的森林,只有他们家坐落的地方,露出一片褐色。就像山坡上生的一颗瘌疮。
老爸是被一头四百多斤重野猪拱伤的。那天他从山上下来,看见一群野猪正在他家红薯地里祸害。于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炮仗,点燃了往野猪群里扔去。只见火光一闪,轰隆一声巨响,小野猪和母猪吓得亡命而逃,有一头公猪却不退反进,向着老人直冲过来。老人虽然知道野猪的特性,急忙往一边闪避,无奈年纪大了,腿脚到底有心无力,一条腿还是伤在野猪的獠牙下。好在野猪没有继续攻击,只是撞了一撞之后,迅速奔进山林,算是捡回了一条老命。
青木看见老爸伤残的大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很久以前就劝他搬出去,他就是不愿意。这次差点丢了性命,看他还敢不敢一个人呆在村里。可老爸一句“金窝银窝比不上我的狗窝”,把他呛了回去。
闲来无事,青木转到屋后。许是水土流失的缘故,屋旁的天台几乎变成了危崖。看着它头大脚小,孤零零地立在那,好像随时会翻到的样子,青木的心里无端地生出一股心悸。顺着野猪的蹄印,他很快找到野猪经常出没的堰塘。堰塘离他们家不远,堰塘是山水的一个中转站,它的出水就是流过他们家旁边的大平台脚下之后,汇入山下的小溪的。平常的时候,堰塘没水,水道是干的,但每逢雨季,这个出水口总会在第一时间增肥,变成咆哮的山洪,从天台旁一泻而过。将沟里的杂草,树木冲得无影无踪。
为了让父亲的安全,也为了山坡上的庄稼, 青木决定解决掉这几个害人精。他在堰塘里布置了一口陷阱,上面用树枝盖好,铺上了一层野猪爱吃的红薯藤,又在四周安放了几个老虎夹子。第二天,他居然收获了一头母猪和一只小猪。母猪腿上拖着老虎夹子,肚子被陷阱里的木桩扎成了对穿,肠肚血水流了一地。
处理完野猪。青木叹了一口气。好多年不杀生了,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忍,总觉得父亲还是搬到山外的好。一个是人不能跟畜生抢地方,另一个他也方便照顾。
闲呆了半个月,青木决定走了,他想跟老人再商量一下。
“下山了不方便!”老人端着一瓢谷子撒在门前的树荫里,尖着嗓子唤鸡回来进食,“下了山,这些鸡、鸭、狗、猫、还有猪,牛谁来照顾?”
“那就不养了呗!”
“不养,你年年吃的肉和蛋从哪来?再说我也不想把一把老骨头丢在山外吧!”
青木无语了,老人在瓢底磕了两下,倒背着手进了屋。天快黑了,他还要喂猪,牵牛,做晚饭哩。
青木没再说什么,交待了老爸,下山去了。
这几年村里人都搬走了,就剩了他一个老家伙。那些年开垦出来的地也全部荒,废栽上了树,只有他的那片地还种着。他那块地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就是老遭野猪和野獐子的惦记,还有就是屋旁的这个天台,脚被水冲刷得越来越小了。
老汉一觉醒来,发现下雨了,而且那雨似乎越下越大,而咆哮的水声却变成了若有若无。他无端生出一丝心慌,不知哪不对劲了。于是穿上雨衣雨裤,柱上拐杖,顺着小路,慢慢攀上了屋旁的天台。他想去看看他的地,他害怕野猪会再次出来,祸害他的红薯。
果不其然,当老汉翻上平台的时候,老汉第一眼就看见了山坡上的野猪,和被杂草,枯树堵住的洪流。他远远地扬起手中的拐杖,吆喝着作势欲打。可是那些野猪却毫不怕,只是扇了扇耳朵,依旧哼哼觅食。
可是不久,不知什么原因,只听一声哼哼,那些野猪们呼啦一声,狂奔着钻进了山林。
看着这群野猪消失,老汉离开天台,急忙沿着山坡往上走。想去看看他的红薯地被祸害成什么样了。下这大的雨,他坡地上的泥土恐怕都要冲到溪水里去了。
没走几步,老汉猛然发现溪水急剧地上涨起来,而且夹杂着大量的泥土树枝和草叶。这是要发山洪暴发了吗?老汉心急忙攀住树根,斜刺里爬上了山坡。欢腾的小溪瞬间变成了一头狂怒的巨龙,在他的脚底下狂奔而去。突然间,他屋后的平台动了起来,山体瞬间裂出一条大沟,平台随之一个翻滚。斜斜地砸向了他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