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王运美:贾母的快乐

作者:瓦尔特   发表于:
浏览:70次    字数:3036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8篇,  月稿:0

  有人似乎一出生就是奔着快乐而来,比如贾母,这个贵族家庭的老奶奶,她的日常就是寻找快乐。

  比如日常她的身边围绕着的就是这些孙子孙女,大家过过生日,看看戏,打打牌,品尝美食,没事烧烧香,到庙里拜拜菩萨。

  作为一家之长,她主动从琐碎的的杂务中抽开身来。外事交给两个儿子,内务交给王熙凤。她这样做也正暗合了道家的精髓:“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可亲可敬的人。

  和所有老人家一样,她十分疼爱孙辈:黛玉千里投奔这位慈祥的外祖母,她一见面就老泪纵横,抱在怀里。宝玉被贾政毒打,她亲临现场,痛骂贾政下手太重,并扬言要到“南京”去。

  她对待她的丫鬟也有人情味。如鸳鸯,虽然两人年龄悬殊,无论生活起居,或者饮宴打牌,两人相处默契,形影不离。在她临终之际,她交代后人要给自己的丫头们留一份财产。

  在她某次到庙里拜菩萨时,发生了一个插曲,一个小道士冲撞了凤姐儿,被凤姐一巴掌打得晕乎乎的不辨东西。贾母知道后赶紧发话,不要难为了小孩子,带他去买东西吃。小小年纪怪可怜的。

  刘老老二进大观园,贾母陪她吃吃逛逛,给足了这个乡下老人的面子。又交代管事的人不要亏待了刘老老,老老又吃又拿,凭着贾府的资助,过上了小康的日子,刘老老感恩戴德,发誓以后在家多多拜菩萨,祈求贾老太太长寿永康,贾府兴旺发达。

  有人说,对于弱者的怜悯,正能体现一个人高贵的人品。贾母作为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女子,在她身上却有着怜贫惜老,宽容大度的美德,这不能不让人对她多了一分尊重和欣赏。

  由于出身高贵,贾母从小见多识广,有着极高的艺术品味。

  比如贾母在中秋赏月,她建议在靠近水边的亭子里,一边听箫一边饮酒,月景与音乐融为一体,让听的都陶醉其中。

  在评论“窗纱”那一节,她对“软烟罗”,“雨过天晴”等各种艺术品的议论,让自以为见多识广凤姐也自愧不如。

  关于室内布置,贾母也有独到的见解。她不苟同宝钗房内布置太素净的做法,建议适当摆放一些古董,能起到“四两拨千金”的作用。并热心地送来了一些自己的收藏品,从这些生活点滴中我们发现,贾母是极有艺术鉴赏力的。

  这种能力在“史太君破陈腐旧套,王熙凤效戏彩斑衣”这一回目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次听评书的家庭娱乐中,贾母毫不掩饰地批判了当时的一些文艺现象:

  “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女儿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

  贾母认为,人性是复杂多变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真正的能打动人心的文艺必须来源于生活。这和当代中国的一位伟人在延安的某次讲话精神竟然不谋而合。

  由于贾母特殊的地位,所有人几乎都想方设法迎合贾母的快乐需求。

  比如每年的除夕大典,两府的男女拜完祖宗的影像,就必须轮流跪拜这位活着的“祖宗”。

  除了正常的饮食起居,宁府还要额外做些美味佳肴孝敬老祖宗。尽管贾母多次提出免了这些俗礼,但大家还是照样去做,老太太心里是有数的。

  每年到了她的生日,上自贾妃,下到奴仆,都会高度关注,给予重视。大家一次次跪拜祈愿这位老祖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老太太喜欢打牌,于是鸳鸯会暗示凤姐,该出什么牌。一次次让老太太先“胡”。老太太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在古代封建家长制的时代,贾母作为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物,她具有一言九鼎的魅力。

  可以说,王熙凤在贾府能够呼风唤雨,生杀予夺,一分钟也离不开贾母的支持,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获得贾母的欢心便是凤姐最重要的日常工作。

  比如,霓母正想找个有“故事”的人说说话,刘老老恰是最合适的人选,王熙凤就赶紧安排刘老老与贾母的互动节目。刘老老也是心领神会,说什么“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整个现场都笑翻了。贾母获得了极大的快乐,一切都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前面说过,贾母因为年纪大了,乐得放手,让年轻人大力施展拳脚。她很少插手家庭琐事,基本上是“无为而治”。

  如果说贾母完全沉迷于享受之中不问世事,那也是错误的。老太太在快乐中仍保持着一份清醒。

  每年礼部赐给那些贵族之家的“赏金”,她必须亲自过目,钱虽少,但却显示了身份,体现了皇恩浩荡,世泽绵绵。贾母非常在乎这个荣燿。

  她一次次进宫看望贾妃,并求神拜佛,祈求贾妃身体安康,因为她明白贾府的未来离不开这个皇家的靠山。

  她每天要做的就是佛前点香祈求神明:保佑贾府世代昌盛,绵延不绝。

  当她某次到庙里抽签,最后一签竟是《南柯梦》,她仿佛被雷电击中,身体不由的颤抖了一下。难道这百年的荣耀,世代的繁华就快要结束了?她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知道天命难违,“贾母听了,便不言语”。

  作为一个封建家庭的大家长,她平时求神拜神,怜贫惜老,为的是替儿孙积德,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个大家庭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是德。比如贾赫是她的长子,把手竟伸到她身边来了,打起了鸳鸯的主意,这不等于砍掉她的左膀右臂吗?也太不自觉了,胡子都白了,儿孙也满眼了,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做,收罗那么多的年轻女子在身边一味的贪多嚼不烂。还说老太太是个偏心人。孙子贾琏,竟是“脏的臭的”都往屋里夺,放着凤姐平儿这样的美女在屋里,还是吃在碗里看着锅里。看来,一味的“无为而治”还是不行哪,关键时刻,老太太还是要站出来,把把舵,务必使贾府这只百年巨舰不至于触礁沉没。

  于是在那一次关于如何刹住赌博歪风的家庭常务扩大会议上,贾母做了重要讲话,(如果那时他们有报纸,这绝对是头版头条)贾母认为,别以为赌博是件小事,小赌变成大赌,难免有人输赢,于是就会衍生出偷盗,打架,斗殴,门户开放难免会揖盗入室,大观园里都是一些小姐丫环,难免会被贼人留心…… (后来妙玉被劫,不幸被贾母言中)。

  尽管贾母必要时对这些不肖子孙进行敲打,不遗余力为贾家这只巨舰保驾护航,但贾府衰败灭落已是大势所趋,神仙也救不了。

  你看看她的子孙,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贾敬不问世事,日夜炼丹。贾赫贾珍贾蓉贾琏…….一个比一个荒唐,那里还有太爷的影子。荣府大管家凤姐竟然偷偷放高利贷,拼命地把众人的钱扒到自己的腰包。宫里的那些太监时不时地来敲诈勒索……家里开销越来越大,收入却越来越少。于是寅年吃了卯年粮,卖田卖地卖祖业,最后贾琏他们把贾母的私房也偷出去抵押,为的是堵塞这一个个无底洞。

  一生追求快乐的贾老太太直到两府被抄后才如梦初醒。原来家底早就被这些不肖子孙败光了。

  想起几年前神前抽的那个《南柯梦》的签卦,现在分明应验了。

  只是这报应也来得太早了。

  眼见得儿孙离散,家业凋零,贾母悲从心起,无法释怀。于是她叫丫环在院中铺下毡子,对天祈愿:

  ”皇天菩萨在上,我贾门史氏,虔诚祷告求菩萨慈悲,我贾门数世以来,不敢行凶霸道。我帮夫助子,虽不能为善,亦不敢作恶……我今求皇天保佑,在监的逢凶化吉,有病的早早安身。所有家中罪孽,情愿一人承当。只求饶恕儿孙。若皇天见怜,念我虔诚,早早赐我一死,宽免儿孙之罪。”

  此刻贾母泪如泉涌,简直痛不欲生。她好像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情愿把人世间的所有苦难都扛在自己肩上。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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