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

院子与园子

作者:满山红叶   发表于:
浏览:13次    字数:2675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41334篇,  月稿:0
  园子和院子在格局上还是有区别的,园子可以是菜园子、果园子、葡萄园子、梨园子、桃树园子、戏园子、圆明园等等。而院子就不一样了,李家大院,乔家大院,老院子,园子是一个局限的,固定的地方,是很纯粹,很干净的一种存在。果树就是果树,最多树下栽种经济作物,相辅相成,相得益彰。院子在空间上提升了一个档次,首先是房子,墙壁,物什,人和猫狗,家畜。其次是烟火,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房里的故事,一页又一页,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一个园子,住着蔬菜,果树,鸟鸣树上,花开了,蝴蝶来了,蜜蜂来了。风雨无阻,日月轮回,星辰依旧。“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几丝惆怅,几分幽怨,时光却不依不饶,将果子收走一茬又一茬。那些蓬蓬勃勃的青菜,萝卜,花生,辣椒,茄子,韭菜,在一只碗里结束一生。这么一来,园子就小了,园子所生长的植物,草木繁花,瓜果,最终都将被一只手拎回院子,走入厨房,在案板上完成宿命,成为人的一杯羹。能拥有院子的人,现在除了坚守在村庄的人,还有谁?

  关于城里的一爿园子,或者院子,我常常觉得那是舶来品,是绣在一块布上的风景,木讷,不生动。不像村子里的院子,大大方方,四野开合。青瓦白墙,墙外站着几棵挺拔的胡杨,雪梨树,枣树,门口,左边一株杏树,右边一棵杏树。有时也是桃树,替人咬牙伫立着,迎接春夏秋冬,雪辱霜欺。喜鹊来了,画眉也来了,鸟们喜欢树,在树枝间建个巢,把鸟的终身大事解决了,隔不久,生三两小鸟,鸟呢?一天一天,看着院子的主人,哭过,笑过,喜怒哀乐,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越来越沉默。不沉默还能怎样?鸟和人的命运,大同小异,人选择一个地方,盖几间房子,修一处院子,院子内肯定有一块园子,用来种蔬菜,栽果树,养一群羊,一帮鸡鸭鹅。院子如果没有一架黄瓜,几棵南瓜,十几棵玉米,生菜,油菜,西红柿,一匹马,一头骡子,猫啊,狗啊,墙根一垛柴禾,一只只垂头丧气的瓶瓶罐罐,院子就显得毫无生气,空洞呆板。

  父亲习惯在清晨醒来后,背着手,在院子的四周走一走,踱着步,悠闲自在,其中也不乏对自己多年来守护的院子,充满欣赏和知足。在父辈的心中,有一处院子,院子内有一个园子,老房子像一匹骆驼,泊在村庄高地,那是一种功成名就的幸福。阳光渐渐从东山升起,地平线被染成绯红色,五月的风,微凉,清澈,通透且灵性。风来的时候,挂在屋檐下的镰刀、镢头,犁铧、锄板、铁桶,耙子也醒了。

  父亲要巡视一番他的领地,苹果树,梨树,房后的几块玉米地,玉米苗长到一巴掌高了,种玉米最实惠了,好管理,大手术后的父亲,依然对土地不离不弃,在父亲的概念里,一个农民不种地,就像一条鱼离开水,被搁浅在沙滩上。父亲蹲下身,习惯性的抓起一捧泥土,凑在鼻子前,闻了又闻,那熟悉的味道,上头,父亲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又一口。父亲想起在医院的几年,坐高铁,从家到大连,再从大连返回,每一次,父亲转身的时候,必回头频频望向老房子,老院子,老园子,那几棵比父亲年纪还老的白杨树,梨树,父亲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父亲走到门口,伸手摸摸枣树,枣树刚抽枝散叶,树干斑斑驳驳,仿佛父亲一脸的褶子,父亲叹息一声,唉!眼睛雾蒙蒙的,树无语,但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唯有父亲懂,懂一棵树,对他的重要性。风一摇,杏花一瓣一瓣落下来,那是一个一个日子,从光阴的长廊,摇摇晃晃走来,朝父亲走来。父亲呢?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钻进副驾,我关上车门,身后,一地的落花,父亲说,走吧。父亲眼神里的恋恋不舍,像一把刀子,不停的切割我的灵魂。疼痛,隐忍,千万条溪流般在我身体里焚烧,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疾病可以互换,我宁肯替父亲母亲扛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院子和园子是南瓜与藤的关系,南瓜离不开藤,藤没有南瓜就失去价值。在山川大地,一座座活着的房子,几乎都有一个院子,院子里套着一爿园子,或大或小,或宽阔或狭窄。多年前园子被玉米秸秆,刺槐树夹着,围城一个簸箕型,抑或四方形。北方人管它叫“院杖子”后来,慢慢演变成石头砌得园子,石头大小不均,从山里一锤一锤砸出来的,坐马车,牛车,三轮车拉到家。一块一块垒上,用黄泥固定住。石头墙被雨水冲塌一个豁口,父亲会在晴朗的天气,挑一担黄泥,用井水搅拌好,补上豁口。父亲是不允许院子有任何漏洞,老鼠钻的洞,也不行,一定给及时填平,院子不能有落叶和废品,风门口竖着一把扫帚,父亲没事的时候,总要拿着扫帚,将院子犄角旮旯,寸土不让打扫一遍,又一遍。母亲戏谑的说父亲,他的脸没有院子干净。院子不大,规规矩矩坐在村子里,和邻家的房子,院子,遥相呼应,紧挨着。紧挨着的岂止是房子,院子,园子,还有无限的岁月。

  我住进华宸澜庭十号楼后,父亲来过我的鸟笼,他一进客厅,不脱鞋,不适应这种约束——两个卧室,一个客厅。父亲走完后,说,比家里的狗窝大不了多少,哪有老家舒坦,大院子,

  父亲如坐针毡,他感到哪里都不舒服,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他的大院子,菜园子。好像这个世界,只有大院子,菜园子是最美的。你猜到了,父亲在我新房睡了一宿,第二天,就执意回去。无奈,我送父亲去客运站,买了车票,一兜子水果,并嘱咐司机在哪个站点停车,留了司机的电话号码。

  城市里即使有一个院子,院子爬满蔷薇,月季,紫藤,吊兰一片花海,芬芳四溢,也不及村庄的院子,棱角分明,四季热闹。这么一个院子,住着人,住着鸟儿,蜜蜂,蚂蚁,蛇;也住着北斗星,北极星,流星;住着半截月光,住着满满的明月;也住着世间的几两风,几场雨。住着花鸟虫子的故事,也住着几辈人的爱情。老院子迎来送走许多人,这些人从老院子出发,一路走,一路寻找诗歌与远方,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再也回不来了,有的人想方设法原路返回。老院子走出去的人,最后都去了何方?答案很清晰,在另一个地方,将陌生的异乡,硬生生过程故乡。老院子呢?停在原地,不动声色,看着人归去来兮,被一只铁匣子收走。老院子风物依旧,季节在轮回,老院子生活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一只蚂蚁,一根木头,一块铁,都是有生命的。

  父亲母亲在很多的黄昏,正午,或者清晨。站着,坐着,走着,在老院子里,在园子中,听风听雨听时间的沙漏,听一粒玉米,在灌浆,抽芽,蓬勃向上的力量。多少年后,老院子还是老院子,风物依旧,木椅呢?孤独的吹着风,淋着雨,回想着坐在它身体上的人,怎样悲悲戚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的人生。四野静谧,流水安然。走散的人和物,是否有轮回?我们与大地,与所有草木,与路过的人,何以重逢?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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