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

母亲的白发

作者:春水随风   发表于:
浏览:16次    字数:3043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41334篇,  月稿:0
  去年岁末,我从广州白云站坐高铁回重庆老家团聚。在外奔波,时常牵挂的就是我那年迈的母亲,尤其是到了年关,“每逢佳节倍思亲”,思乡之情更加迫切,犹如一首歌词里写的“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于是,一大早就背上行囊,拉着行李箱,踏上地铁14号线,经过两次换乘,终于看见了气势雄伟、大气磅礴的白云站,亲自体验一下号称亚洲最大的高铁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拿出手机开始自拍,随后将作品发布在抖音平台。坐上高铁不久,手机铃声响起,原来是母亲打来的,她说她刷到我的抖音了,看见游子归来,她既激动又高兴,一家人又要团聚了。

  列车经过七个小时的运行,时而翻越峻岭,时而穿越隧道,时而跨越桥梁,时而驰骋平川,沿途有山有水,风景迤逦如画,祖国大好河山尽收眼底。列车一路风驰电闪,仿佛穿越时空,从温暖的广州来到了寒冷的重庆,走出高铁站,坐上预约的网约车直奔南川而去。

  晚上十点,我到了南川恒安,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等候多时的母亲把我迎进客厅,让我在沙发上休息片刻,随后给我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我的面前。母亲刚洗完头,头发未干,满头银丝飘逸,在客厅大灯的照射之下,满头白发里竟然找不到一根青丝。我的心一颤,今年归来,母亲仿佛老了许多,头上青丝荡然无存,两鬓斑白如霜。在外飘泊多年,没有时间照顾老人和关怀儿子,愧疚之情涌上心头,泪水打湿了眼眶。

  夜深了,母亲煮好宵夜的水饺端在餐桌上。忽然,一根白发从母亲的头部滑落,轻盈地飘过桌边,仿佛似一片秋天的枫叶飘落在地上。我赶紧用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拾起,递给她说:“妈,您的头发,也是您生命细胞的组成部分,把它放好。”母亲尴尬地接过去,轻轻地转身进了房间。

  吃完宵夜,我从行李箱拿出在广州买的电动理发剪,找来围巾给母亲理发,把两鬓如霜的发丝先梳好,然后把长得参差不齐的白发修剪一下,一根根,一段段,一丝丝,它们依依不舍,眷眷恋恋从我的指尖往下滑落。看着母亲满头白发,不由感慨万千,七十七年的日日夜夜,七十七年的风风雨雨,七十七年的酸甜苦辣,七十七年的坎坷艰辛!

  “妈,您抚养我们六姐妹,头发都白完了,您辛苦了。”

  “我一生光明磊落,唯一的遗憾就是你父亲没有和我一起到白头。”

  我怕触动了母亲的痛楚,赶紧转移话题:“妈,对不起!”随即拿个胶圈把她的头发扎起来。

  “我都几十岁了,过去的我都扛下来了,现在我更要开心快乐活下去。”

  我听完母亲的话,举起手来,鼓了鼓掌,随后叫她早点就寝。

  第二天,我在洗脸台上发现了一根白发,从根部到发稍,一如既往的白,这肯定是母亲对镜梳头,不小心掉落的。母亲是个爱干净和讲卫生的人,在整理洗脸台卫生时,由于头发和陶瓷一样的白,加上母亲视力减弱,它轻易逃过了母亲的眼睛,静静地躺在洗脸台的边沿。我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抓住发稍拾起来,悄悄地放在小木盒子里。我深刻地感到,有家的地方就有娘,有娘的地方就有白发,有白发的地方就有爱,有爱的地方就一定拥有一个幸福和睦温馨的家。

  每年回家团聚吃团年饭,母亲总是在厨房里忙碌,戴上毛线帽,盖住她那满头的白发,生怕有一丝头发掉落在美味佳肴里面。母亲煮的美食,食材全部来自她勤劳的双手。每年临近春节,她都亲自回到老家去购买土猪肉制作腊肉和香肠;在老家的柴火灶上亲自熬煮豆豉、魔芋豆腐、米豆腐、灰水巴和正宗胆巴豆腐;在陶瓷缸里拿出腌制的盐菜;在瓦坛子里翻出咸鸭蛋;最后在冰箱里拿出她在春夏之间采摘的方竹笋,她把这些食材全部装在儿子车上,塞满后备箱,拉到南川等我们归来。今年的团年家宴,兄弟姐妹们、子侄们、叔叔阿姨们,吃着母亲做的土家菜,喝着我买的杜康酒,饮着妻买的王老吉,大家开怀畅饮,谈笑风生,脸上充满了幸福祥和的笑容。

  匆匆忙忙的那些年,母亲头发都还是青丝的时候,由于国家改革开放,我和妻子决定南飘,加入到千千万万的南下大军,成为了打工一族。从此,母亲成了留守老人,儿子成了留守儿童,儿子和外婆相依为命,成为现实版的隔代亲典范。我们走后,全家的重担全部落在母亲的肩上,她,一个柔弱的农村女人,不但挑起祖孙两辈人的生活,而且挑起一家三代人的希望。那时的农村,还处在农耕时代,家家户户都养有耕牛,我家养的是一对子母水牛,食草量大得惊人,一旦吃不饱,牛角就在牛圈栏栓上敲得叮咚叮咚响。母亲每天按时牵出去吃草和饮水,有时候就去割草来喂养它们,夏天的时候还要牵出去洗澡,让它们吃饱喝足,度过一个炎热、烦躁的夏天。农村家家户户都要养猪,在肉食方面,不但自给自足,而且还可以对外销售。母亲也养了三头长白猪,猪仔小的时候,食量少,母亲每天按时喂养两次,第一次是早上七八点钟,第二次是下午二三点钟开始投放猪食,如果太迟了,猪仔就会饿得直叫唤,有时候甚至跳窜出猪圈,顽皮地在院子里拱泥啃食、追逐打闹,这种场景,母亲要花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逮住它们,让它们重新回到猪圈,母亲累得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又赶紧起身忙碌农活去了。慢慢地,猪仔长大了,胃口也大了,食量必然要增加,母亲每天磨好镰刀,背上背篼,来到田野里、菜园边、山坡上,割回一堆堆的猪草,每天傍晚,猪草板上传来咚咚咚砍猪草的声音,那是母亲在准备猪食,猪草剁细后,找来槎箕,把猪草倒在猪草锅里点上柴火熬煮,半熟之后,加上包谷面粉、米汤和盐,然后翻转,继续熬煮。那时的猪食,没有添加任何猪饲料和催长剂,现在我们这里餐堂里的菜,远不及那时猪食的营养了。三头猪仔,在母亲精心喂养下,傻吃傻长,很快长成三头大肥猪。

  母亲一边养猪,一边养牛,还要进行春耕生产。芒种时节,天上忽然下起倾盆大雨,我们那里是靠天吃饭,她立即喂饱牛,跑去请腊梅幺爹来给我家犁田。几天后,左邻右舍的哥哥弟弟们都来帮我家打突击插秧,靠接雨水的六角田,终于播下了种,播下了秋天丰收的希望。多年以后,我在祖国的南方,每当想起故乡父老乡亲们的那一份朴实无华的乡情,面朝故乡三鞠躬,想起那些一幕幕难以割舍的乡情和乡愁,有时候甚至泪流满面。

  每当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华灯初上之时,母亲开始生火做饭,她打开回风炉盖,找来干柴点燃,然后加上煤炭盖上。不一会儿,火把炉子烧得通红,顺便把高压锅放在炉子上蒸饭。这时候,母亲叫我儿子把书包拿过来,取出作业放在炉子上,一边烤火取暖,一边书写老师布置的各科作业,儿子留守在家,假如没有母亲的督促和指导,他现在从事什么职业,恐怕是个未知数。

  “二○○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这首歌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们也从广州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时值寒冬腊月,雪花开始飞舞,它们纷纷扬扬,从浩瀚的苍穹飞舞而下,给大地披上洁白的银装。我们见到母亲,发现她消瘦了很多,头上添了许多白发,那一年,她太苦太累了。我们一家人商议,把猪和牛卖掉,让她带着孙子进城,寻找更好的学校接受教育。那一年,我家杀了一头大肥猪,请父老乡亲们吃了一顿刨汤肉。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在家陪母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公司领导一天电话催促我,我深知有家的地方没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他乡容纳不下灵魂,故乡安置不下肉身,家乡找不到养家糊口的路,找到养家糊口的路又安不了家,所以就有了诗和远方,就有了飘泊和乡愁……在离家外出的前一天,我又在沙发上发现了一根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白,我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悄悄地放进小木盒子里,有生之年,能幸运捡拾母亲飘落的白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2024年5月6日于广州市从化区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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