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授道业,铸造灵魂,千斤重担知轻重;栽培桃李,松土润根,万丈豪情论高低。”我考上教师编制后,参加了教师岗前培训,结束时培训老师送给了我们新上编的教师这样一副对联,我铭记于心。
我被安排在当地一所南水北调移民学校里教小学数学。
初出茅庐的我信心百倍,发誓要惜时如金,把我所有的知识都深入浅出地传授给我的弟子们,所以每节课我都把满腔报负和热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教书育人的实践中,甚至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本以为三尺讲台是个充满天真、创新、异想天开的游乐园,是我挥洒青春,大展宏图的理想平台,只要我诲人不倦,循循善诱,一定会披荆斩棘,丰收在望,哪曾想理想是那么丰满,现实却是那么骨感。
备课时,我设计好课堂上的每一个环节,找哪些学生回答问题,找哪些学生演板,我都觉得是天衣无缝,环环相扣,但每节课下来后却觉得是,杂乱无绪一团糟,维持课堂秩序倒成了主旋律。一周下来顿觉身心疲惫,半月过后,感觉自己是在“毁”人不倦,耕耘课堂就像是愚公移山,我困惑,我厌教,我手无足措了。
记得有一堂课我上得特别悲催,我情绪高涨走向课堂,一开始是那样顺理成章,时间不长,有的孩子就坐不住了。我正想把同学们的浮躁情绪稳定下来,却不料前排的小宝开始流鼻血,头疼先顾头,先进行紧急处理,急忙用土方法取下自己头上的皮筋,见他是右鼻孔流血,就死死绷紧他左手中指关节,以减缓他血液流通速度,然后领他去医务室,教室里要咋糟糕有咋糟糕。
等我回到课堂上,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把书扔得满教室就是。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见小勇还在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忍无可忍,我把小勇拉到了讲台上。
下边情绪高涨的孩子窃窃私语起来:“老师要体罚小勇了。”“我妈说体罚和变相体罚是违法的。”……
我忍了又忍,终于克制住自己了,但下课铃声一响我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我哭了,哭得莫名其妙,哭得一塌糊涂,我为自己的天真流泪,为自己的败笔伤心。
我们的办公室离门卫室很近,守门卫的是一个老头,姓李,见我红肿着眼睛,对我不是安慰,相反,却让我觉得有点儿幸灾乐祸:“丫头,哭鼻子了?”
情绪低落的我对他的调侃尤为敏感,来自课堂的不愉快那是委屈,但受别人奚落却让我觉得是屈辱,看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并无恶意的微笑,我感到别扭和恶心,就不冷不热回了一句:“你来教一节试试?”
李老馆并不生气,依然爽朗地笑道:“你比我强,想当年我初为人师时因驾驭不了课堂而气得自己折磨自己,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饿了三天三夜,你看我现在老态龙钟满头白发的模样,就是那时给折磨的。”别看是个守门老头,说话却不乏幽默,青年人情绪易放易控,我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情绪变化比翻书页还快,老馆不痛不痒几句话竟把我给逗乐了。
我缓和了口气说:“你正面和学生打过交道吗?你认为教学什么模式最重要?”
无疑我这是向老馆发岀的挑战,我暗想,我用时兴的教学术语来刁难你,看你能发挥个什么头绪来!
老馆轻叹一声,不知是自豪还是遗憾,说:“岂止是打交道,陪学生玩了一辈子,唉,岁月不饶人了,粉笔头把黑发染成白发了,身体不支持了,再想和学生玩,没精力了。至于什么教学模式最奏效,我认为选择属于自己的教学风格和学生感性化的激发最实惠。”
我有意报复老馆,用犀利的话语激将道:“你这是托辞,看你火力旺盛的样子,不发扬风格就亏了。”
老馆眼神里掠过一丝悲凉:“说实话,现在没有过多的机会陪孩子们玩,我还真有点儿空虚感,可惜了,我眼睛不争气,看一切东西都是乱跳,医生说这是眼睛疲劳综合征,别看我每周就那几节科学课,走进课堂,心头雾霾驱散了,两眼却承受着摧残,若不是这点缺陷,我还真不服老呢!”
是啊!一线老教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风格与岁月上“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现状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困惑的何止是李老馆一人。
终于有机会我深入李老馆的课堂,他的课堂算不上精品,随意性强,随和性也强,仿佛不是在上课,而是在领学生玩,但他的课却又那么有张力和弹性,学生在“说笑做玩”中不知不觉度过一分一秒,很和谐也很轻松。
我开始反思,生活上、工作上、家庭里、课堂上有很多有趣的没趣的事儿我都记不住,但和李老馆简单得像过眼云烟的交往却让我回味无穷,而且记忆越来越清晰,我感到奇怪,李老馆的话又不是什么金石玉言,咋让人记得这么清晰呢?李老倌的课堂就像是一篇散文一样,他是咋做到的形散神凝的呢?
我灵感凸现:如果组织课堂也和生活上这样的截面一样该多好啊!课堂是一门艺术,教师的授课风格取决于他对生活的掌控和对孩子们的融入。李老倌遵从的法则是“教无定法,贵在得法,”他的逻辑是机械地步人后尘,照搬模式,只能是东施效颦。
我不能再喊李老倌了,得称人家为老师了,也得拜人家为师了,我和老先生成了忘年交,李老师及时给我提供教学的金点子,让我根据我开朗乐观的性格在课堂上大胆发挥,不过他也不吃亏,我按他的“说笑做玩”格式替他上了我们班的科学课,以缓解他眼部的压力。
我开始慢慢适应教学生活,开始把课堂的重点难点当成玩点,用孩子们喜闻乐见的内容去设计题型,慢慢地朝预设的目标上引,在玩中设疑,在玩中激发同学们听课、探究的积极性……
玩是孩子们的天性,也是孩子们触发兴趣、激发创新的焊接点,老师陪孩子一起动手动口动脑,就一定能找出教学的捷径。我把歌声、励志小故事、玩具、卡片、纸叠等等用到课堂上,让课堂上充满了笑声、争执声、讨论声……
我不再郁闷了,不再厌教了,又阳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