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乡间曲曲弯弯的小路上,放眼望去,坡坡崖崖,沟沟坎坎,所及之处,满目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朵。小鸟鸣叫着,蜜蜂忙碌着,蝴蝶飞舞着,偶尔从田埂上越过一只土黄色的野兔,骤然间给人以一种跳跃式的感觉。
每到这个时刻,我的思绪就回到了从前,回到童年那梦一样的时代。
每一个孩子都有梦,梦里的世界中是美好的。
贫穷的农村家庭和闭塞的生存环境局限了翅膀的长度和高度,但总也遏制不了童年的天性:向往和飞翔。
邻居家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桑树,树上结满了桑葚子,从春天到盛夏,桑葚子的颜色由绿色变成白色,进而红色,等到成熟后便成了紫黑色。爬到树顶上,坐在树枝上,吃着甜里略带一点酸的桑葚子是伙伴们夏日里最美的一种享受。桑葚吃好了,几个伙伴的嘴和手都变成了紫黑色。这个时候,仿佛早已约好了似得,飞身一跳,齐刷刷从树干上跌倒在了树下的柴禾垛上。那样的感觉真的像坐了一次传说中的降落伞一样酣畅。
听大人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铁轨上飞跑着的火车,有天空中飞翱翔着的飞机,有大海里航行着的轮船,还有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伙伴们什么也没见过,只能幻想着,把小板凳排成一排坐在上面轰隆隆地往前走,便当成了火车。把装过水泥的牛皮纸粘在高粱杆上,再拖两条长长的尾巴,做成了土风筝,再偷着拿一些母亲缝衣服的细线牵起来。随风而动的风筝就飞起来了,这不就是美妙绝伦的飞机了吗?下雨天,各人从家里找几张纸叠成各种各样形状的纸船,放在雨水积成的水坑里,声势浩大的舰队也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至于吃的东西,那就更是多的没法说了。鸟窝里抓几只麻雀,池塘里捞几只青蛙,架起柴禾一燎,伙伴们争着抢着就把几条腿扯开塞进了嘴巴里。山沟里的山桃山杏,有的酸,有的甜,有的涩,吃在嘴里别有一番风味。玉米杆子高粱杆子将外皮剥掉嚼着吃,甜丝丝的,汁液还足,就是上佳的北方甘蔗。瞅着谁家地里中了西瓜,小家伙们便乘着看瓜人午休的时候,匍匐着身子爬进瓜田里,头顶着将西瓜推出田垄外面的沟渠里,没有刀子,只能用石头块把西瓜砸成几瓣,连泥带土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因为长得瘦弱,我到九岁才上学。大我十岁的哥哥把我送进村里的学校,班主任正好是哥哥的同班同学,村支书的女儿李云。原以为有哥哥这层关系,李老师会或多或少照顾我一些,想不到适得其反。李老师把小个子的我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同桌是身高马大的邢晨。邢晨脑瓜子不错,但一点用不在学习上,上房揭瓦,下河摸虾却是他的长项。第一节语文课学的是五个字:毛主席万岁。当我写到万字的时候,邢晨的胳膊正好顶了我一肘子,把万字的撇写成了竖。当时的我自作聪明,添了一横写成了工字,接在后面才又把万岁儿子写上。李老师看到我本子上的毛主席工万岁,二话不说,扬起教鞭就狠抽了我两下。真疼啊,两行生泪扑啦啦地掉了下来。长大点后才知道,二哥在学校时就是淘气包,经常欺负人家李云,也许正是记仇,才把气杀在了我的头上。好在我学习成绩好,数学语文双一百是常事。哪有不爱才的老师?到了二年级,李老师便把我安排坐在了第一排,好像因为我,他和二哥的仇也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有几次,李云老师还向我主动问起过二哥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我家兄弟姐妹多,条件太差,导致村支书的老婆竭力反对,李老师很有可能成为我的嫂子。
1979年中考,我以全乡最高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中学。可是当我兴致勃勃地把录取通知书捧在父母亲的面前时,却没有看到他们那种想象中的兴奋,父亲的脸上甚至挂着一丝忧愁。过了好一会,只见父亲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我一看是四川一所军办电子中专学校的体检通知。爸爸说,军校择优招收初中生,按我的成绩只要体检合格就行。听人说只要上了这种学校,衣食住行和学杂费都由学校负责,家里就不用为上高中的九元伙食费着愁了。父亲可能没有考虑,以我的身体素质,加上很小就架了一副高度近视镜,怎么能过了军校体检这一关呢?军校上不成,父亲便劝我去读乡里的高中,那里离家很近,早晚跑校,中午可以自带饭菜,这样就不用为费用的发愁了。
临近开学,母亲已经为我改做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我也体谅到了父母的难处,准备着去上乡里的中学了。想不到的是,一大早李云老师来了。李老师一进门就说,恭喜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听他二哥说,因为费用的事,要让孩子去读乡里中学。这样做了,直接会影响到孩子的前途,怎么能行呢?伙食费的事我来想办法,重点高中一定得去上!
怀揣着李老师给的五十元钱,二哥用自行车带着我和行李走了几十里路,终于在重点中学报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农村开始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父亲种了几亩菜地,起早贪黑地劳作着,用卖菜所得的钱供着我读完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学。
童年时代的梦,从这里开始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