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龚晓跃是在攸县三中的篮球场,那时我已经上了高二,高一班的同学正在篮球比赛,并不会打篮球的他在场边使劲地为他们班上加油,当时印象最深的是他一头茂密自然弯曲的头发,还有他像小孩子一般欢呼雀跃的样子。
在此之前听说了他特别喜欢文学,尤其喜欢写诗,当时攸县三中东乡笋文学社正在招收会员,他毫无悬念也进了文学社,东乡笋文学社在刘维老师的带领下当时办的有声有色,偶尔也会组织一些活动,龚晓跃当时并不是很活跃,记得他经常坐在最后面,喜欢歪着头静静地听别人的发言。
接下来一件事震惊了攸县三中,他写的一诗歌《圆明园遗址抒情》发表在春笋报上,这首诗歌我反复看了几遍,抒发的家国情怀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让我惊讶的是后来问起他,他竟然说从来没去过圆明园,我不得不佩服他超乎寻常的想象力。
进入高三后,我担任东乡笋文学社的负责人,与龚晓跃的交流多了很多,当时我准备组稿东乡笋第二期,和他说起这个想法时他表示很支持,只是说我临近毕业了,担心会影响我的学习,记得那天和他聊天的时候就在学校的篮球架下,他说:其实我挺羡慕你,成绩又好,文章也写的不错,将来肯定会很好的前程,不像他自己除了语文,其他课程都很烂,考大学几乎没有可能。说完他有些忧郁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无奈的感伤。
东乡笋第二期最终没有成功付印,那年高考也不是很理想,虽然上了大专线,但比我预想的差了很多。我离开三中后,东乡笋文学社由龚晓跃负责,也许是他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听说他那年把文学社办的很红火。只是没想到的是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与他见过面。
后来听别人说他高中毕业后,在南京当兵,在当兵期间利用他写文章的特长得到了部队首长的赏识,退伍后栖身传媒,没有上过大学的他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在传媒行业混的风生水起,先后操盘《新周刊》的“中国不踢球”专题,还曾创办《南方体育》《竞赛画报》,后任湖南《潇湘晨报》执行总编辑并创办《晨报周刊》。而那些年我还在偏远的酒埠江苦苦挣扎。
2008年汶川大地震不久,不经意在电视中看到对他的采访,谈到龚晓跃督导潇湘晨报深度部等20余位记者前往汶川采访的事情,他成为第一位抵达震中映秀的外地媒体总编辑。
一切似乎都在朝最好的方向发展,他集总编、经理、写手,专栏作家于一身,身兼如此多的职务,别人想想也够累的了,而他却能游刃有余,从容应付。据说他上趟洗手间的工夫,不但晚上的稿子有了,还能有效地将中午的盒饭吃完。
然后他的才华横溢和家国情怀最终还是给他自己带来了麻烦,2010年11月2日他署名在《潇湘晨报》发了一篇文章纪念辛亥革命文章,没想到被指有所影射而被停职。龚晓跃由此出走长沙,后来供职何处,竟不得而知。
龚晓跃由此成了江湖的一个传说,而在我的记忆中,他依然还是那个头发飘逸在阳光下追梦的少年。
2
肖胜比我高一届,他担任第一届文学社的社长,但意外的是在东乡笋第一期刊物上,竟然没有他一篇文章。
高二上期,文学社准备换届,刘维老师提出竞聘的建议,并私下要求我主动参加竞聘,我花了半天的时间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竞聘稿子,满满自信走上了竞聘的讲台,然而选票却给我啪啪打脸,三十多个会员只有九个人投了我的选票,而肖胜以他务实的演讲风格赢得了过半的支持。
竞聘完以后,肖胜找到我,很坦诚地邀请我参加文学社的团队,并暗示等他毕业后由我继任文学社社长,我诚惶诚恐,但也为他的真诚所打动。
遗憾的是这一年文学社并没有什么起色,他竞聘演讲的很多承诺几乎都没有实现,也许是正在备战高考,他没有组织任何文学社的活动,这让刘维老师有点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刘老师只好亲自出面组织了几次文学活动。
然而后来他连预考都没有通过,五月就打起背包回了家乡,他离开以后,刘维老师指定由我负责东乡笋文学社。
也许是学业紧张,我原先很多想法也没有实现,这个时候我才慢慢理解肖胜当时的心情,不同的是,当年我就考上了大学,虽然成绩比我预想的差了很多。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家乡的小镇,在一个省属企业上班,因为工作比较轻松,没事就往县城跑,意外的是有一次在县城的一个门店前竟然遇到了久违的肖胜。让我惊讶的是才二十几岁的他竟然迷上了玄学,自己开了一个门店专门为别人查八字。
看到我他有些尴尬,笑着说他开这个门店也是为了好玩,他招呼我坐下,但我没有动,就这样我怔怔地站了很久,没有说一句话,在他转身回屋帮我倒茶的瞬间,我迅速离开了他的门店,当时我内心一直有一种疑惑,一个当年对文学如此热爱的人怎么会落魄到要靠算命查八字来维持生计的地步。
这个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曾经一度让我对自己的坚持有些怀疑,加上那几年,我在单位混的不尽如意,领导和同事不经意的议论让我感到沮丧,还好后来我一直在默默努力,也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有一天机会来临,我义无反顾地脱离了那种安逸沉沦的环境,我的工作才有较大的起色,我才能更从容地喜欢文字。
3
张敏敏比我低两届,在攸县三中读书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大学毕业分到酒埠江水电站,平时没事就往攸县三中跑,遇到一头短发的她,得知她以前也曾参加过东乡笋文学社,竟然有着许多共同的话题。
当时和她一起来到三中教书的还有几个年轻女教师,周末的时候偶尔也邀请她们到酒埠江电站玩,酒埠江电站环境优美,又是一家省属企业,是当年我们出身农村的学子心中的向往。
我原以为她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没想到她还是一个狂热的体育爱好者,听三中同学说94年世界杯足球赛,因为宿舍还没有电视机,她与几个老师半夜跑到酒埠江钢铁厂看球赛,傍晚没事的时候。一个人背着篮球在三中的篮球场练习三步跨栏。
她的别致很快引起了很多男同胞的关注,不久后三中一位男老师猛烈追求她,并很快修成正果,只是她成家后我们之间的交往就少了一些,加上我曾中意的一位女老师调离了三中,我去三中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在酒埠江电站工作轻松,闲来没事我依然喜欢写文章,当时网络文学刚刚兴起,攸县老马也办了一个攸州网,在攸县影响很大,我经常向攸州网投稿,记得有一篇文章读者点评比较多,其中一个点评很特别,只留了两个拼音字母,看到的第一瞬间,我就感觉到这个点评时来自于张敏敏的字迹。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加了她的微信,问及这个事情,她很惊讶,问我怎么一眼就判定是她所写,我说我们曾经都是一个追梦的少年,而且彼此都一直还在坚持。
2018年我自己创办了公众号,每周发一两篇文章,都会在我朋友圈转发,她都会在第一时间点赞,偶尔也会点评,她的点评直戳我的内心。
因为文学和小孩教育,我们聊的很多,2017年,她的小孩和我小河都要参加高考,我们彼此都交流育儿的经验,没想到在教育小孩的方面我们也有共同的观点,重引导,不强迫是我们共同的理念,那一年,两个小孩都考上了较好的学校。
再次与张敏敏见面是在一个夏天的傍晚,她到长沙学习,我邀请她到梅溪湖一聚,我们两个坐在览秀城三楼的一家小店,面对窗外的梅溪湖,我们又谈到文学,谈到多年以前的东乡笋文学社,还有那个年轻的女教师,依然还是那么投缘。而此刻夕阳如血,微风吹过,梅溪湖微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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