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意识到自己已经50岁了的时候,不免蓦然一惊。
这是真的吗?真的。
在《夏洛特烦恼》里,夏洛一觉醒来,发现还在学生时代的课堂上。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做不成这样的梦,都没法再回到少年时的课堂上。原来真的已经是走过了。
是真的,真的已经跨入老年的门槛,“耳畔频闻故人去,眼前但见少年多”。遗憾也没用,心痛也没用,老了真的是老了,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老了。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好好地往前走,该总结的总结,该展望的展望。是吧?
50岁意味着啥呢?“五十而知天命不逾矩”,其意思是说50岁的人做事不再超越常规,比较稳妥,善于忍耐。50岁日渐沉静内敛,更加理智宽容。遇事能荣辱不惊,胸中消融得八方风雨。得到的淡然一笑,失去的云淡风轻。该健忘的就健忘,该粗心的就粗心,该不清楚的就糊涂着吧,过一段傻傻的余生。
50岁的人,上有老,下有小,既为人子,又为人父,更加注重亲情。聚在一起时谈得较多的是子女,因为在子女的身上寄托着他们的期望和未来。50岁的人更加珍爱友情,因为他们懂得人不可离群而居,年龄越大越需要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互相帮扶,施恩不图报,受施要记牢。
活到50岁,突然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这就是世界是残缺的,美丽也是残缺的,世上永远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明白了这一点,也就容忍了一切。“原谅他们吧,他们自己不知道。”这是《圣经》和《古兰经》都说过的话。
50岁最大的变化,就是从社会的参与者变成了观察者。
人是渺小的,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水、沙漠里的一粒沙。时光无情,都是被推着朝前走,谁都抗拒不了时间。回顾自己这50年的路,正确少,错误多;成功少,失败多;健康少,生病多;坚定少,动摇多;清醒少,迷茫多;快乐少,苦恼多。总结起来只能无言地咂咂嘴,却还感觉到满嘴都是沙子。
1973年,我出生在蒙东的农村,母亲是下乡知青,父亲当时是工程兵,用木工的特长给铁路隧道做支护。母亲下乡未能回城,心里留下了巨大的缺憾,所以童年不允许我出门玩,只是锁在家里读各种书,而当时的书籍多半是文革后期的伤痕文学,这对我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及至将来,我在文学上确实有所成就,但性格却难免孤僻。
后来学过医,幸好没有念下去,避免了将来危害他人。再之后学的理工,1996年毕业后在江南工作,直至今天。
回顾50年来走过的路,无非是六个跨越。
1、生活的跨越。1998年,我与杨结婚,她是江南人,是我大学同学。当时生活十分俭朴,是租住在单位的宿舍,后来贷款买了经济适用房,再后来为孩子买了学区房。我记得当时创造了一个记录,就是一个月买菜花了58元。总之这半生都在为贷款奋斗,这是这个时代的注脚。
2、学历的跨越。1988年我以全镇第一、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进入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读书。但由于各种因素,在之后的两次高考并无好的建树。1992年进入河海大学学习工程测量,2006年从江苏大学环境学硕士毕业。2019年又在西南大学学习法律,到现在还没有毕业,老师整天都在催我写论文。高中时我是学习委员,大学里是分团委副书记,并主编了第一本校刊——《开拓者》。无论从学习还是生活方面,高中几年都是最艰苦的,也基本奠定了我一生的性格基调。2021年夏天回高中母校内蒙古乌丹一中时,学校还专门打出了欢迎校友林东之南的字幕,让我十分激动和感慨。
3、职业的成长。理工科不是我的特长,到今天我也不是一个出色的工程师。2006年我聘为高工,2004年11月出席了第四届世界工程师大会,并在分会场发表了《GPS在长江水下地形测量中的应用》的演讲。从专业角度说,这大概是最高光的时刻了。1999到2001年我在凤凰镇一个村里挂职副书记,回城后先后做了处长助理、副处长,后来到局里做了主任,就是一般的中层正职。2020年任水务系统工会联合会主席。其中得到过几次部级的奖励,有个人论文,也有工作方面,总之职场生涯谅到此为顶峰了。
4、地域的跨越。小的时候我常常对着北面发呆,我想知道,山的那一边是什么?15岁的时候第一次乘车去往外面的世界,此后便越走越远。今天已经走遍了整个中国和大半个世界,我在世界上不同的海洋里游过泳,在不同的沙漠里徒过步,在不同的国家喝啤酒,在不同的树林里看见过狼。我最骄傲之处就是无论去到哪个城市,都会有人来机场或车站接我,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了。
5、文学人生。我热爱文学是从母亲启蒙,4年级的时候,作文被老师抄在黑板上,让同学们背诵。2012年因为一个独特的因缘,开始写长篇,第一部《东陵秘史》十分畅销,与《鬼吹灯》系列打包销售;第二部就是《我想要怒放的生命》,这本书奠定了我在文学领域的地位,张泉灵为其代言,去年根据其改编的《白塞》先后在伦敦电影节和巴塞罗那电影节上获奖。此后又先后出版了《带我去飞翔》《官途》《此生不换》《西行笔记》等长篇,均有一定影响。如果有时间,我计划还会写两部长篇小说,一个关于职场,一个叫《嫂子》,写的是蒙东风物。2021年10月,我被聘为中国水利作家协会常务理事,今年8月加入中国作协。
6、慈善之路。或者说,这是我50年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也为此付出得最多。15年中我走过了西部的山山水水,与团队一起资助了很多学校和学生。为此两次在北京受奖,一次在钓鱼台国宾馆由周秉德女士(周总理的侄女、全国政协副主席)亲手颁奖,另一次是央视演播厅做直播访谈。及至今天,我已经得到了不少国家级的荣誉,省里记大功、苏州一等功,奖状注明是为脱贫攻坚做出了“杰出贡献”,这几个字我十分看重,它是我此生有幸参与国家工程的注脚,是可以让我时时回望的一串脚印。现在,那些证书和奖章摆满了工作室,记载着我这些年走过的路。
今已50,热闹过了,该平静了。本是平常人,何来不平心?以平常之心对待世事,不为利诱,不溺欲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做名利的奴隶,不受牵绊和烦恼,神凝气静,守卫自己的精神。保持平常心,才能到达马寅初先生的“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境界。保持平常心,才能让人性回归到本真状态,获得心灵的充实、丰富、自由、纯净和快乐。虽然此前身体受到了重创,经历过几次生死,但所幸现在还健在,也正是在这种经历中,对人生有了更多的感悟。希望余生能活得有品位,活得有底蕴,活出一个大写的我。
岁月无痕人已老,且将云水浴禅心。我可以放心地老去,没有后悔,没有悲伤,没有牵挂。我可以坦然地面对镜子,看头发一天天地变少、皱纹一天天地爬满额头、眼睑一天天地松成口袋、嘴角一天天地撇出弧圈。人生本是过客,我会接受这样的过程。我在50岁的门槛下写下这些零碎的话,心中真的没有一点抱怨和遗憾。都挺好的吧?都挺好的,那就这样吧,这就是天命。